楚羿摇点头:“不恨。”
楚羿明白本身现在便算是被人变相困于京中,若说与李尧心无半分芥蒂,倒是汲引了他。
“飞白……弑师之仇,均存不敢忘。当日向你告别,我原是想将心中筹算通盘奉告,却不料你竟是那般言辞,一时心下着恼,遂……只是我断不会做出伤你性命之事,太傅于那大理寺的司狱有拯救之恩,不管终究如何科罪,亦定会保你万全无失!却不成想那萧贺竟然擅用私――”
楚羿垂眸,看着那递于嘴边的药匙,沉吟一阵,张口接了畴昔,颇莞尔道:“多日不见,风水轮番转,楚某与李大人,现在亦算两讫了。”
言罢,便从李尧手中接过药碗,目若止水:“本既无爱,又何恨之有?”
那老叟年龄已高,手柱拐杖,颤颤巍巍,腿脚不很矫捷,由一旁的半大小童搀扶着。那童仆手上还拎着药箱,三人便鱼贯入进阁房。
李尧依言,隔天公然又来看望。
楚羿略作沉吟,玩味道:“正三品。由都察院直入礼部,看来萧丞相对我方氏一族,当真恨之入骨。”
李尧面色又丢脸了几分,游移一阵,却只道:“明升实降。”
如此想着,楚羿继而开口:“圣心难测……只不过萧贺现在对劲失色,怕是想不到此出。今有前丞相对劲弟子卖师求荣,背叛投诚,萧贺恨不得昭告天下以解心头之气,授你侍郎之职,亦是有挫杀太傅余党锐气之意。”
此人睚眦必报,气度之狭实叫人啧啧称奇。时过经年,仇敌之子就逮,交三司会审,定斩首之罪尚不算完,于监狱当中更是大动科罚,以泄私愤,直将人折磨了个血肉恍惚,方才罢休。
……
面前白发老叟每隔两三日便登门一次,楚羿于这床上卧了十几日,自是不会陌生。
或许是被那句“卖师求荣”所刺,李尧手上药匙一抖,药汁又重新洒回了碗中。只见他惨白着一张脸,紧抿双唇,半晌,才迟疑道:“飞白……可爱我?”
熟不知小人丁蜜腹剑,倒是早将这当庭热诚之仇服膺于心。
“公子,喝药吧。”
先不说村人知他身份后会对那宅子如何措置,那香囊毕竟是死物,便是刮风下雨,闯进些山猫野狗亦不免有所毁伤。
楚羿不由得苦笑,他现在只这般深吸一口气,背后的伤口都要痛上一痛,又遑论分开?
“李大人可否差人再去一遭临河村?那夜仓猝,我有一物落于家中。”
因而便见着李大人的面色更加的暗澹,双目竟是泛红。
一番诊看后,楚羿在小童帮衬下,将外衫缓缓褪了去,暴露缠满条条粗布的身子。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当今圣上虽不睬朝政,却不是昏庸之辈,能够几次捉弄。现在郭太傅薨,朝堂上只剩下一个萧贺,或许在李尧复官一事上,皇上不过做了个顺水情面亦未可知。只是萧贺为官这很多年,党鹏浩繁,即便是皇上,亦不能不有所顾忌。
李尧正筹办起家告别,却忽闻楚羿开口,一时欣喜,赶紧应下。
李尧面上一僵,暴露难过之色:“均存……实乃迫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工部尚书刘伯蔓与萧贺勾搭多年,贪赃白银百万两不止。一年多前,都察院安插于刘府之眼线,终究盗得刘伯蔓多年贪污贿赂来往账目。人证,物证俱在,弹章是我亲笔所书。随后奏疏呈至皇上处,皇上阅后龙颜大怒,下旨交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我本觉得万无一失,怎料倒是低估了萧贺的权势。这彻查的雷声虽大,雨点却小。刘伯蔓下狱月余,三司迟迟不审,厥后证人无端失落,再拖到厥后,那账册上万两的赃款,竟变成了戋戋白银二百两。好笑刘伯蔓会审后,判罚俸一年,萧贺半分污水未沾,我却落了个诬告构陷之罪,被削去御史之职,责返客籍自省。现在郭太傅薨,这朝堂竟全成了萧贺的天下,若欲重返宦途……均存,实在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