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羿与小九起成分开时，那两人还是撸了袖子，戳着册页战得如火如荼，不肯善罢甘休。
想到这，不知怎的，楚羿嘴角便不由自主抽了抽。因而他略略低下头去，不动声色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吃，不消顾及我。”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墨客相谈甚欢，楚羿与小九则是冷静用饭。只是那两人聊到鼓起，时不时便会拍桌大笑，引得世人侧目，小九也不免要停下筷子，无声朝隔壁打量上两眼。
那是……
隔壁两人一个来自江南，一个来自西北；一个刚进京月余，一个已在京中住了三个多月。
阴云未散，楚羿惨白着一张脸迈开步子，而后一起，便是一言不发。
不过这些贩子之言，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多数夸大其词，当不得真。比方本日里，皇上也许只是在寝宫里多咳嗽了两声，可明天传到宫墙外，便成了吐血半盆。
小九循名誉去，只见一匹高壮的枣红大马蹄下奔腾，灰尘四起。尚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一个趔趄，被人一把拽到了墙边。
但是可惜的是，本觉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不知何时，两人聊着聊着，竟因为沈学学派间的分歧而垂垂起了吵嘴。
一脚踏出酒楼，小九又转头望了望，方才迈开步子。他跟在楚羿身侧，闷不作声，似有所思，半天赋叹道：“想不到不过几年风景，沈学竟已分出这很多派系。”
小九沉吟半晌，附和志：“也是。大家生而分歧，若要明白清流先生初志，怕是只要待他亲身出面讲读了。”
一拱手，一作揖，扳话三两句，便知对方同本身一样，亦是本年来京赶考的举子，因而喜出望外下，倒真多出几分靠近之意。
楚羿看在眼中，忍不住唇角轻扬，随即一回身，竟真的朝那火线不远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去了。
小九跟在一旁，俄然见其背后青衫上模糊排泄星点血迹，因而眉心一皱，晓得是那人背后未愈的伤口又裂开了。
“小九。”
衢州派则以为，于乱世中，明哲保身无异于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已是失节。若为官者皆如此，那臣将不臣，国将不国，天下危矣，实不成取。
小九闻言，倒是摆摆手，不甚在乎地笑了：“不碍的，不过是支冰糖葫芦罢了，不吃也没甚么要紧的。”
西北墨客亦点头，又援引了诸多沈清流笔下的词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先生实在叫民气下爱护。
可不管到甚么时候，得闻别人赞誉之言，内心老是受用的。就更不提这少年说话间态度诚心安然，叫人不由自主便信了此话确是发自肺腑，并无半分恭维溜须之意。
罔顾君威臣纲，此等犯上之事，皇上莫非不知？
少年正捂着嘴咳着，俄然望见面前那杯子，再瞄了眼劈面还是不动声色地之人，方才赧然地端起杯子，遮了脸。
楚羿如有所思地望着那人头顶发旋，眸间不由得又平增了多少切磋之意。
事发俄然，周遭百姓惊呼间仓猝闪避。
“公子，吃这个。”
二人对于清流先生出身，也自有一番热议，甚是猜测沈清流便是已故的郭太傅本人。先不提从未有人见过沈清流其人。便是他一介平常布衣，身无官爵，又是用何手腕得太傅喜爱，于一夕之间名满南疆北地的？
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小九想了想，方持续道：“我、我畴前曾听私塾里的先生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前朝兵变时的事。当是时，叛军再过不久便要杀到城下，都城中大家自危，便有几位朝臣聚在一处参议前程之事。世人谈及叛军，皆是义愤填膺，誓于叛军国仇不共戴天，若国亡，便以身就义。其间唯有一人不语，只是冷静堕泪。可待到几日以后，叛军当真杀进城中之时，当日里慷慨陈词的几人，竟纷繁叩首投敌。唯有阿谁不语堕泪的人，带着家眷他杀就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