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赤色尽褪,惨白如纸,嘴唇青得发紫。模糊地,小九乃至能够感遭到那人满身正不成按捺地颤抖着。
熟知那西北墨客倒是摇点头,安闲一笑,清风明月。只听他郎朗开口,声由丹田而出,不疾不徐:人间道,善恶曲直,愚者问人,智者问经,贤者问心。如观雾中明月,夜中松柏,以心为眼,六合自有明镜。
小九赶紧跟上,当回到酒楼时,饭桌上的菜已经上齐,正往外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因而两人言辞间一扫之前的郁愤,话锋一变,竟由国事转而论向沈清流其人。
被问之人看看摆布,凑至近前,只摆口型,却不出声。
这小二固然年事不大,一张嘴却跟抹了油似的,能说会道。两人一桌对坐,互不了解,本来另有些难堪,可被人这么一夸,心中竟顿时生出些“研讨大学问”之人间的惺惺相惜来。
谁啊?兄台这是见着皇上出行了?
“我、我没事。”小九扯开嘴角笑笑,见那人仍不说话,不免焦炙:“公子如何了?但是有那里不舒畅?”
楚羿垂了眸夹菜,淡淡回道:“亦没甚么要紧的,银子算是借的,总得有个偿还之处。只是我偶然要他找上门来,偏又不能‘摧辱’了他,两难之下,便只得胡乱写上两句对付了。”
那少年目光盘桓在楚羿波澜不惊的脸上,眸间浮光微动,似有言在嘴边,当说不说的,好半晌,方才内疚道:“子曰:君子成人之美。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推己及人。公子本日行事,实不负君子之名。”
一脚踏出酒楼,小九又转头望了望,方才迈开步子。他跟在楚羿身侧,闷不作声,似有所思,半天赋叹道:“想不到不过几年风景,沈学竟已分出这很多派系。”
另一人闻言,大喜,亦跟着站起家来,应道:家师乃沈学衢州派!
一个本已经吃得差未几碗盘皆空,另一个则是饭菜方才上齐,后者却美意聘请前者同食,前者一番推拒,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便又朝小二要了壶好酒。
少年惊觉有异,神采不觉间便凝重了几分,他又连唤了几声“公子”,楚羿方才回过神来。
游移半晌方才从对方手中接过纸袋,不由自主地将袋口收紧,小九满脸涨红,闷声道:“多谢公子……我……我拿回家吃……”
“小九。”
将手探进少年发间,楚羿悄悄捉起那不知何时落进发中的枯叶屑:“你可真不像个小厮。”
“嗯?甚么?”小九茫然地昂首。
天赋下之忧而忧,读书人胸中自有乾坤。常日里若不开口,多数只因话不投机。而现在幸逢同道中人,满腹的怨声便似开了闸的大水,倾泻而出,滚滚不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规戒弊端,慷慨陈词,痛斥世道险恶不公。常常说至动情处,竟是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一拱手,一作揖,扳话三两句,便知对方同本身一样,亦是本年来京赶考的举子,因而喜出望外下,倒真多出几分靠近之意。
一口饭呛在嗓子眼里,小九咳了半天,满脸涨红,仓猝摆摆手:“哪、那里谈得上心得。就是畴前读过两年私塾,识得几个字而――咳、咳!”话音未落,便又咳了起来。
衢州派则以为,于乱世中,明哲保身无异于袖手旁观,落井下石,已是失节。若为官者皆如此,那臣将不臣,国将不国,天下危矣,实不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