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声往内里跑,有人撩开帘子进了阁房。
哗啦一声,门帘子被甩得摆布闲逛,收回轻脆好听的玎玲声。
以后她便病了,浑浑噩噩间,耳边都是阿娘悲切的哭声,另有谁在劝阿爹给她筹办后事冲喜。
“沁兰,你别如许,哭多了伤神,我们的青青还要靠你照顾……阿娘她只是那么一说,也没有必然要送青青走……你放心,有我在,青青定会好好的……”
她展开眼,长久的眩晕过后,终究看清了会坐在她床头的贵妇人,顿时欣喜交集的唤道:“姨母?姨母!姨母……”声声切切,泪流满面。
“呜呜,这可如何办,夫君,妾身就这么一个青青,那开宝寺天寒地冻,青青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她更惊骇那些事都是真的。
……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敢说,也不知从何提及。谁也不晓得她内心有多急,多慌,多难过。
之前她就见过女人颠狂的模样,被几滴药汁烫到的手背现在还模糊发红。
苏玉妩看也没看递到嘴边的汤勺,只是问:“大哥,大哥他在哪?大哥呢?”
她不信!
苏玉妩只是哭,哀思得不能自抑。
好笑至极!
“姨母,你让大哥返来好不好?”
巧的是,她做了个梦。梦里也是如许的大雪天,只是,她死了。
她不要反复梦里悲惨的一世!
玎玲一声脆响,五彩剔透的琉璃珠帘被撩开,暴露一张带着笑意的,娇俏的少女脸庞。
谁会信!
李沁梅忙神采一敛,扶住她乱动的肩膀,一边安抚“青青乖,别乱动”,一边扬声朝内里喊:“来人!立即去请大夫过来!”
“鬼丫头,醒了就从速起来喝燕菜粥,瞧这一病瘦得跟小猴儿似的!”女子开朗的打趣声让苏玉妩没法再装睡。
她不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或许不是梦,但她宁肯那是场烦复怪诞又可骇的恶梦。不然,她莫非要跑到阿爹阿娘面前说她为了给他们报仇,剌杀皇后失利,死在了禁卫军的乱刀之下,再醒来却成了七岁的模样?
苏玉妩斜倚在床头,入迷地望向窗外。外头正落着雪,大片大片似柳絮般,飘飘洒洒盖满了小小的院子。
那是她生辰宴上,因着一些锁事和四妹苏玉娇起了争论,混乱中不知谁推攘了一把,宽广得足以包容下五十人的水榭里头,唯独她一人掉进水池。
房间里暖融融的,飘着股牛乳香,异化着清甜的蜜糖味儿,直往鼻孔钻。
再醒来,又是一天后。
她也没有如许早便醒来。
……
阿娘哭得昏天公开,阿爹在祠堂跪了三天,替大哥请罪免被除出族谱,而她,守着不吃不喝的大哥,茫然不知所措。
丫环吓得脸都白了,一溜烟的往外跑,恐怕慢了被甚么鬼怪撵上。
“女人莫非忘了?彦哥儿两月进步了应天书院,得年底才得空返来呢!提及来……”
“李家太太,女人这,这是如何了?”丫环镇静的跑出去,见苏玉妩哭喊难受的模样,迟疑在原地不敢上前。
“女人怎的坐起来了?外头还冷着呢,可别再冻坏了身子。”丫环笑盈盈走出去,将托盘放到苏玉妩身侧的矮几上,回身去将推开了裂缝的窗棂合上,这才又回到矮几边,端起托盘里热腾腾的药碗,细细吹着,“方才熬好的药,晓得女人怕苦,奴婢特地让大夫多开了些甘草和薄荷,女人趁热喝,免得药凉了失了药性。”
那一刻,三房的天塌了。
“哐啷”一声,药碗被打翻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泼了丫环一身,也幸亏天冷穿得厚,没被烫到。
高门内宅最是忌讳怪力乱神之说,她敢讲,东颐院的苏夫人就能以废弛苏府清誉为由,将她锁进家庙,永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