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也顾不得清算满地的狼籍,见苏玉妩的一对眸子红十足的像要吃人,神态颠狂,仿佛中了邪般,吓了好大一跳,一边劝道:“女人!女人别急,别伤着了自个,奴婢这就去叫彦哥儿来!”一边吃紧往外跑。
一焦急,头又模糊的疼,苏玉妩惶恐的睁大眼睛。
高门内宅最是忌讳怪力乱神之说,她敢讲,东颐院的苏夫人就能以废弛苏府清誉为由,将她锁进家庙,永不翻身。
以后她便病了,浑浑噩噩间,耳边都是阿娘悲切的哭声,另有谁在劝阿爹给她筹办后事冲喜。
“姨母,我,我难受……我头,头好疼……”苏玉妩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道。
低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苏玉妩很想睁眼,费了半天劲,只轻嘤一声便又睡畴昔了。
丫环吓得脸都白了,一溜烟的往外跑,恐怕慢了被甚么鬼怪撵上。
“女人怎的坐起来了?外头还冷着呢,可别再冻坏了身子。”丫环笑盈盈走出去,将托盘放到苏玉妩身侧的矮几上,回身去将推开了裂缝的窗棂合上,这才又回到矮几边,端起托盘里热腾腾的药碗,细细吹着,“方才熬好的药,晓得女人怕苦,奴婢特地让大夫多开了些甘草和薄荷,女人趁热喝,免得药凉了失了药性。”
阿娘哭得昏天公开,阿爹在祠堂跪了三天,替大哥请罪免被除出族谱,而她,守着不吃不喝的大哥,茫然不知所措。
“咕噜”一声,苏玉妩眼睛还没展开,肚子先敲起了鼓,引得中间不知谁收回“噗嗤”一声笑。
苏玉妩只是哭,哀思得不能自抑。
她不知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或许不是梦,但她宁肯那是场烦复怪诞又可骇的恶梦。不然,她莫非要跑到阿爹阿娘面前说她为了给他们报仇,剌杀皇后失利,死在了禁卫军的乱刀之下,再醒来却成了七岁的模样?
再醒来,又是一天后。
“女人莫非忘了?彦哥儿两月进步了应天书院,得年底才得空返来呢!提及来……”
苏玉妩看也没看递到嘴边的汤勺,只是问:“大哥,大哥他在哪?大哥呢?”
李沁梅微微别过甚,不让苏玉妩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那年,大哥才七岁。
见丫环愣着不动,苏玉妩急得嘶心裂肺,用力去推。
李沁梅是看得心热又心疼,这个夺目强干了半辈子,以一己女身撑起李氏门楣的巾帼女子,这会也有些动了容,双眼微湿的嗔她:“你个破孩子,怎的就病得如许重,你再不醒来,你阿娘她可要熬不下去了……”
不成以!
有人回声往内里跑,有人撩开帘子进了阁房。
她太衰弱了,声音低若蚊蝇,连说了三次才让丫环听明白了。
苏玉妩只感觉天旋地转,脑袋突突的疼,忍不住大呼一声,随即面前一黑,重重倒在床上。
苏玉妩斜倚在床头,入迷地望向窗外。外头正落着雪,大片大片似柳絮般,飘飘洒洒盖满了小小的院子。
她不要反复梦里悲惨的一世!
只是,梦里是没有这场大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