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张前,赵昊调集酒楼全部员工,正停止月度训话。
赵昊本想在屋里,眼不见为净,可这时南京已经入梅,氛围又潮又热,呆在屋里浑身不舒畅。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愁死桥上的男人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窘状,马湘兰不但没有像平常一样感到降落,弹奏出的琴声反而更欢畅了。
“再来一碗,多放点蒜汁……”赵昊一边擦擦嘴角的汤汁,一边将碗递给巧巧。
赵昊听着马湘兰的琴声,脑海中蓦地蹦出四句诗来。
“啊,师父!”便见那看上去很普通的文士,脸上闪现出狂喜之色,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高呼道:“徒儿王武阳,拜见师尊!”
说到这,他又变得语无伦次起来:“门生看了以后,几天几夜睡不着,顿觉过往所学百无一用、皆是粪土。痛定思痛后,便立下决计,定要拜师父为师,仿效子路,跟师父重新学起,朝夕奉养师父,此生才不算虚度……”
以是,他明显不会收这个门徒。
是以,这个口儿必然要扎得死死的,涓滴不容筹议!
怕他天太热没食欲,巧巧做的是冰脸。配上酱油浸鲜花椒,另有蒜汁和糖蒜,再加上几样前头送过来的凉菜,把个赵昊和高武吃得赞不断口。
“既然是王盟主的侄子,那就快快请起吧。”赵昊便换上一副暖和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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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你老’,赵昊翻翻白眼,回身就想回酒楼,却又想到那边另有个马湘兰。
可他越解释,巧巧越胡涂,直到瞥见赵昊的身影拐进巷子,她才带着哭腔道:“你可算返来了,此人在外头转悠半天了,说的话也听不懂。”
“这么说,师父收下徒儿了?”王武阳冲动的看着赵昊。
“哦?”赵昊身后立着高武,天然没甚好怕。浅笑着问那文士道:“这位秀才有何贵干?”
正在夸夸其谈,大过老板瘾时,他俄然瞥见马湘兰抱着七弦琴,面带浅笑的进了酒楼。
赵昊拨拉开高武,一脸不解的问那王武阳道:“叨教,我熟谙你吗?”
明显没有。
“瞎扯。”赵昊白她一眼,小声道:“我才多大?这就给人当师父?会被喊老的……”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东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他不由打了个寒噤,心说坏了,低估纳兰词的杀伤力了……
高武歪头看了王武阳一会儿,判定出这厮手无缚鸡之力,便也由他去了。
赵昊也打量着这秀才,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让人很难心生敌意。
到了中午,天就更闷热了,见赵昊一个劲儿喊热,高武弄了把芭蕉扇,从旁给他呼打呼打扇风。
赵昊这才感受没那么烦躁了。
“是如许的。”王武阳跪在地上,口齿清楚的解释道:“门生乃王弇州之侄,前番叔父进京,命我代为收看手札。上月,收到雪浪法师写给叔父的函件,上头附有师父所做的六首诗词。”
高武赶紧挡在赵昊身前,唯恐这疯子会伤害到自家公子。
“坐监的那位是师祖,门生找的是师父。”文士摇点头,当真的解释道。
“哦……”赵昊恍然,本来这厮是王世贞的侄子。雪浪向文坛盟主求援的事情,他也是晓得的,可没想到,援没求来,倒来了个王世贞大侄子……
马湘兰朝他敛衽嫣然一笑,便抱着琴走到角落,谙练的摆好琴,款款坐下后,弹奏起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来。
“我家老爷去坐监了,你还是早晨再来吧。”巧巧悄悄松了口气,但决计不会放他出去。
一日为师,毕生为父!这爹有那么好当吗?特别是本公子这类任务心超强,又有钱的师父,收了门徒不明摆着要大亏特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