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一知半解地看着陈酿。他恰在院子里置了个席,带七娘去坐下,把小炉上煨的茶斟与她吃了。席在竹林间,颇得魏晋之风,他又着一身家常白衣,气韵风骚萧洒。
“你那体例,若只在谢府,也便罢了。如果推己及人,还需考虑。”
“民气如此。”陈酿笑道,“再则,白叟孩童便罢,其他呢?布施过量,人便懒怠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嗯!”七娘点点头,“母亲说,写不出便就教先生。酿哥哥,帮帮蓼蓼吧!”
“各家开支节余本就分歧,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帮人。存着沽名钓誉的心机,实在是不该。”
七娘故作对劲地看着他,从身后变出竹枝,举在陈酿面前。她知陈酿素爱修竹,邀功似的道:
陈酿见她正看,只道:
她像是俄然开了窍,就着陈酿的书案纸笔,奋笔疾书起来。便是陈酿,也从未见过七娘如此当真的模样。
七娘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她遂问道:
七娘细心瞧了瞧,开篇题了“浮沉散人”的名,想来是许姐姐的号。这倒不像她,像个女羽士,闺阁娘子哪来如许寡淡的名号?
陈酿点点头,浅笑地看着她,又把小几上的一碟蜜饯朝她推了推。那是七娘顶喜好的糖霜腌青梅,畴前陈酿还取了个雅号,唤作“玉雪团子”。
“酿哥哥甚少插女儿家的花。”
“你自还了便是,定不错的。”
彻夜的月光轻柔,他时不时朝窗中看,竹影映上窗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七娘衣裙平淡,在轻晃的竹影中若隐若现,倒不见她常日的神情,尽是诗书浸润的和顺。
“你呀!”陈酿笑道,七娘不讲理起来,他是拿她没有体例的。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吓”的一声,蓦地做个鬼脸。陈酿一惊,集子也落了。
“夜凉如水,快进屋吧!已作罢了。”
“酿哥哥要赶蓼蓼?”七娘委曲地看着他。
“多谢你的竹枝,只是我院里的竹,迟早被你拔秃。”
她饮了口热茶,拣颗玉雪团子吃了,一面左顾右盼地寻陈酿。
陈酿闻声转头,神情里亦感染了月色的清冽。
“琳琅在一旁的小书房等你好久了。我唤人去掌灯。”
七娘莞尔一笑,只将方才在大夫人那边的事说了。她一脸对劲洋洋,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灵气与聪明。小小年纪,难为她想到如许的体例。
七娘有些讪讪,她轻声唤道:
陈酿摇点头:
陈酿岂能不知她,只道:
七娘又道:
集子有些年初了,多是闺怨之词,偶有感时怀古之句,也颇是精美。
七娘思考一阵,只道:
“还是我送你吧,夜深了。”
“也就是我,若你二哥在,又该说你了!”
陈酿遂起家道:
“大夫人让你来问我?”
七娘不甘心肠接过,他又取了件本身的袍子替她披上。青灰的袍子太长太大,已曳到地上,显得七娘弱不由风的。他送她至院外,天还黑得很。
“无事不登三宝殿,蓼蓼且说吧。”
陈酿亦自斟了盏茶,只道:
七娘犹疑地看看陈酿,再看看集子,也懒得去理睬。摆布本日是有闲事的。她起家至陈酿身边,奸刁兮兮地看着他。
七娘打量一阵子,只道:
七娘欠了欠身子,方才一心作文,不觉已是后半夜。天有些发凉,有些莫名的清润。其间,陈酿进屋剪了多少回灯花,她是不晓得的,幸亏文章已作好了。
“你安知是她?浮沉散人,瞧着不像小娘子的号。许姐姐么,是走水路从徽州来,人又都雅,应唤作‘玉湖西子’才是。”
她只痴然看着陈酿,愣愣地接过茶盏,却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