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模糊入眠,蓦地被惊醒,黑暗中瞪大眼细心便听。
七姨太暗中拉拉我的衣袖,低声道:“莫哭了,这是命。”这话涓滴给不了我任何的欣喜。
脚步声杂沓而至,窗外哀哀的声音发颤,失魂落魄般哭腔道:“老爷,大太太,没了!”
他神采凝重,满脸难过,眼神中如隔迷雾,茫然一片不见来路,暗含无穷伤感。
“嗯?”致深也尚未谁沉,迷蒙地问一句,“甚么响动?”
未几时,二姨太揉着泪眼从房内退出,看我一眼,回身行了两步,又转头看我一眼,丢我个眼色,表示我随她去。我的心蓦地一沉,莫不是她?
他听了我的话,神采中一愣,旋即痛苦闭目,在齿颊间咀嚼我的话,兀自叨念着因果之言,喃喃自言自语。斯须间,他长吸一口气道:“都是为我所累,孽债。”
“mm,你应了我的事儿,但是要践言。明日一早,你须得将宝儿送来我房里,明日,就须得让老爷亲口应了,将宝儿给我做肆。”她扬起多年来都是低眉扎眼的脸颊,端倪间都尽是志对劲满的扬眉吐气,竟然一分一毫的悲戚都鄙吝得去粉饰,就这么咄咄逼人的逼我就范。
我心知肚明大太太突然发疯的内幕。我为他斟上一碗茶,细心劝着。他抿口茶,终究慨叹道:“工夫者,百代之过客,公然如此。当年她入周府时,那景象历历在目。可惜我当时幼年,她恰好又大我几岁,服侍的年代,就这么平常度过,仿佛她只是个大姐姐罢了。她从未求过甚么,争过甚么,就冷静的在远处张望我。直到现在得了失心疯,才将心底的话透暴露来。若非发疯,她怕是要将那些话语埋藏在心底平生一世,是我薄情,终是负了她。”
又去了,又去了一个。暗夜当中只我一小我,风在窗外呼号。在周府逗留时候最长的女人,就这么去了。
我淡笑,眸光中亦是苦楚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但求问心无愧便是。不幸之人必有其可爱之处。就是人不长眼,老天还是有眼能辨忠奸的。以是,澜儿向来不去悲天悯人,只信赖因果。”
二姨太白净的肌肤在那非红非白的纱灯影下漂渺不定,健硕的身材,打量我微微一笑道:“送佛送到了西,mm但是放心了?”
致深悄悄地推开我,叮咛一句:“我去看看。”那声音嘶哑降落,寒凉彻骨,却透出哀恸。
但我内心拨凉拨凉的一阵阵瑟瑟颤栗,固然推测毕竟不免这一日,却不想如此之快。
“回老爷和八姨奶奶。大太太失心疯犯了,趁人不备,吊颈他杀了。”哭声响起在窗外,一阵阵如野坟的鬼哭声啾啾,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嘟嘟嘟嘟,几声云板响,依约乘风传来耳边。
我欣喜道:“万般皆是命,不必强求,爷便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这话听来颇是刺耳,又听得令人莫名其妙,不通道理。二姨太此话何意?让我经心帮手她,莫不是她盼望着大太太一死,她就要被扶正?呵呵,这才是痴人说梦,过分好笑。一个卑贱的陪嫁丫环被开了脸儿扶做侧房,竟然妄图被扶正。看来,她对大太太动手是迟早的事儿,若没有我从中横插,她也定然会动手告终。因为在她的设法里,依了挨次,她是二姨太,更何况我应了她,将宝儿给她,那母凭子贵……她倒是算盘打得邃密。
婆子们哭着:“才九爷在,叮咛不准捆大太太,就同大太太在说话。我们见大太太还是好端端的,吃了一碗粳米粥,就服侍她熟睡了,在内里打个盹儿。但是甚么动静都没听到。待夜里记起去看看,就见大太太悬在梁上,早已冷硬了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