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须埋头,只但愿本身的心能如这一池玉波,叶落风飘,而不轰动心内分毫。花着花落,不过面前一瞬,所画的实在是心内丘壑。若能修为到此层,才是丹青大师。
早些日我恩宠正盛,姐妹们不时来我房里走动搭讪,这个夸我的针线女工技艺不凡,心灵手巧;阿谁夸我的衣衫搭配得清丽不失高雅。只我当时都未曾留意,不过几日的工夫,人却垂垂的散去,我才一一记起几日前水心斋的热烈。
“mm那点子雕虫小技,不敷挂齿的。想必府里很多技艺高超的画师,独不缺漪澜一个。”我自谦道,内心却策画如何的将画架搬到这清风朗月水榭来,埋头肠画出心中所欲画。
六姨太轻声嘟哝一句:“生的一身的毛儿?金毛卷毛狗似的。”
六姨太拈一枚葡萄在唇边轻晃,幽幽地说:“府里的端方,外男不得入内宅的,老爷莫不是吃了迷魂药,被迷胡涂了?”
倒是空落落的。
周怀铭侧身支颐,打量我一笑,对孝儿摆摆手,就见孝儿奔去廊上喊一声:“带来!”
注一:出自李益《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
虽是有些淡淡的感念,可我生性素喜平静,何况统统在估计当中。没了这些迎来送往的应酬,我反落得个安逸安闲。
冰绡一脸懵懂,深思半晌我的话,豁然眼眸一亮恍然大悟地说:“蜜斯,冰绡懂了。蜜斯的意义是,如果现在事事依从了姑爷,姑爷的新奇劲儿过了,就不知贵重蜜斯了。或者,今后另有九姨太、十姨太的,哎呀呀……”
风儿轻拂帘栊,扭捏几个来回。一地阳光,铺洒青砖,班驳支离。阳光的影子被雕花窗筛过,显得破裂而不逼真。
说罢奸刁地问我:“蜜斯,该不是姑爷盼着蜜斯再给他送一幅美人盼归图呢吧?”
“孺子可教。”我捏捏她的粉颊笑笑,她反是对劲的说:“这是名师出高徒!”
一番话羞得姨太太们咂舌惊叫,羞答答的或掩面笑着,或责怪着三姨太语出无状。我更是羞得满脸臊红,以往见过西洋的教会中的男人,固然服饰诡异,但从未如此去想。现在这三姨太一提,我也不由看去这西洋画师燕尾服下紧身的乌黑裤子,尖头靴子……这三姨太可真是……
我望着望着,内心垂垂起了一个动机,痒痒的,很想拿笔将这美景画下来。
“冰冷的乌梅饮可另有?”我随口问。
我又惊又羞,向后退去。他的眼还是直勾勾地打量我,直至孝儿在身后扯他一把,嘿嘿地呼喊一声,堂上的周怀铭已经是大声咳嗽几声,以请愿严。
我满怀的感激,我不过随口一说,他竟然如此上心的为我去寻来画师,不管这画师技艺如何,单单是这番情意,我便有一丝满足。
一个打音,琴音戛但是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脸上,淡淡却暖暖。我俄然感觉身后有人,心下一阵波纹不定,倏然回身笑盈盈的望去……
我低了头,眸光垂在脚面。绣鞋上那朵绒线花悄悄在风中震颤,好似一对儿正舞的蝶儿。我轻声道:“心有不甘,可也何如不得。漪澜若只迷恋日日同老爷在一处,是以惹来内宅反面,反是给老爷平增烦恼了。老爷宠嬖澜儿,澜儿也不能如此的率性不懂事体吧?”我缓缓地说,说话不紧不慢。他盯住我,似是要从我的眸光中寻到一丝不满。但是我却还是含了淡笑望向他,缓缓地,他执住我葇夷的手掌这才才缓缓松开。
“请个洋大人进府里当师父,呦,这在府里但是破天荒头一回。”三姨太赞叹道。
那西洋画师的眼直勾勾的望着我,微开的口惊得难以合拢,不断地用糟糕的中文赞叹着:“美人儿,东方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