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沉寂,老是他被我驳得无语,蓦地间,他如吼怒的猛虎,伸手噌朗朗一声拔出宝剑,直指了我的鼻尖,吓得我一身盗汗涔但是下,不敢妄动,一股气直从心口沉去丹田。我愣愣地望着他,他愤激的目光冷冷含了煞气,一字一顿的从牙关里挤出字:“若非看你是个女人,我早就杀了你!”
只是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再无可收回。我沉吟半晌,心下鼓起勇气,不如孤注一掷地替民请命。眼下,如果他都没法救那城外的哀鸿,怕是兴樊之大,再无人能够。
“民气不安,反而是官逼民反。万事皆有因果,如果百姓温饱充足,谁个情愿去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呢?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大帅只知威慑,将乱匪血肉之躯悬颅城头,震慑之威天然是有的,但是仇恨怕也不亚于嘉定三屠扬州旬日吧?”想到那些官逼民反的山匪,想到那城头高悬的头颅,我不觉心寒,动情劝道。
斯须,他微微挑眼瞟我一眼,打量我目光很有些惊奇,轻笑时唇角微挑,又不置可否的垂眸道:“朝廷大事,非是你一妇人所能测知,下去吧。”他仿佛不肯同我计算辩论甚么,草草打发了我。
他说得云淡风轻,是我要置他的宠妾于死地?我更是气恼,冷哂道:“世上寻乐儿的体例千万种,如何爷就单单的选了这暴殄天物奢糜的体例?朱门酒肉,路有冻死骨。大帅不命令开樊州城救哀鸿于水火也就罢了,还放纵宠妾裂帛取乐,怕是这些绸缎能换做多少米粮?更能挽救多少条性命呢!”
我心中的郁结之气宣泄而出,鼻息间的娇喘也变得短促。怕是现在,他眼里撤除了鸳鸯帐,再没有甚么城外的饥民百姓了。一阵喧闹,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笑意垂垂消逝,眸光中尽是不解。
“不安家国,何故同仇敌忾以御外辱?”他忿声同我辩论,这倒也好,总算他肯开口表白态度。
而他则悠然地将身子向后靠坐在圈椅上,也不让我坐,手中把玩那串十八子伽南念珠,含糊不明的目光打量我,似在寻味,垂垂暴露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他忍不住点头轻笑,颇是无法,仿佛戳穿一个孩儿童的小狡计,而坚信这狡计前面必然有人幕后教唆。
我不过旨在让他命令开城救济哀鸿,偶然同她为了妻妾争宠而白费唇舌。因而我强自压下心头肝火,开口殷殷道:“致深,樊州城外惨景堪比阎罗殿,为甚么不开城放他们出去活命?固然一定能保饥民温饱,好歹也能号令百姓捐些粮食,架锅熬粥救人呀!”我深颦黛眉哀哀地望着他,眸光中尽是期盼。
“甚么话?老爷是怪漪澜劝止九姨太糟蹋那些绫罗绸缎吗?”我反问,声音清冷若裂冰。
我被晾晒在一旁,立在那边进退不得。曹蒹葭只是勾起我的怒意,但真正积储在心中的不解惶惑气愤,还是那飞在面前的一片片乌鸦,那滴血的饿殍的肠子,那哀鸿们一双双绝望的眼。我游移着,唇角那不吐不快的话就在舌尖里逡巡,欲去,却不甘心。
他的声音不大,倒是严肃冷刹,震慑得人不觉周身一个寒噤。只我的肝火也被激起,他竟然如此刚愎自用,不听人言。我心存不甘,他如此的脾气,怕终是连对话说理都是不得的。只在那刹时,我也没了先时的安静徐和,冷冷道:“大人就如此置公众水火中不顾吗?一将功成万骨枯,血肉之躯染红朝服,大人何故心安?”
窗扇罅隙内透出的日光班驳的洒在我脸颊上,我不语,只待他开口。
他手中的檀卷啪的一声掷在我面前,忿然作色,斥一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