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车马登了船，安公公在船尾同梢公说话。船尾一渔家小女人弯身趴在地上扇着风炉烧水，炭灰呛人，轻烟袅袅满盈风中。
那女孩子一歪头，说一句：“我叫樵姑，不是巧姑。”
只那眉眼同他对视时，带着暗箭普通的寒气。
“去，去兴樊。”太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这是向那里去呀？奔西北，投奔聂大帅，还是奔兴樊，投奔周大帅？”安公公摸索的问。他深知那孩子死了，周怀铭哀思欲绝的离京，这梁子就结下了。现在朝廷风雨飘摇，他周怀铭手握重兵，兴樊一代充足，朝廷之命一定肯受，还那里会收留他们这些灾黎？但是去陕西吗？那边的官员又何故忠心？老佛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铭哥儿都不肯收留，那谁还肯收留他们呢？
“爷来了？”樵姑也不昂首，“内里冷，凑来暖暖手吧。”她说，那声音俄然变了，变得同慧巧一样，娇柔的，善解人意，曾经阿谁明眸清澈可儿的小丫头，现在又似在面前。
漪澜点点头痛哭嘤嘤，“也是翠芬想让孩子去熙成小王爷坟上磕个头，我便将孩子带来。致深他是不允的，但是临行之日恕儿高烧不退，我们不想违逆了老佛爷，就带了光儿进京。谁想，老佛爷她……”
伉俪二人没说上几句话，宫里就来人传懿旨召周怀铭入宫。漪澜内心暗喜，忙随后叮咛尺素备轿去摄政王府。
“臣周怀铭接驾来迟，太后恕罪！”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可不恰是周怀铭？
马队愣住，来人中为首一人甩鞍上马，阔步奔来老佛爷面前倒身就拜。
啊！
“哎！出都城一个月了吧？本年春来晚，一起都没见杨柳。”太后老佛爷慨叹一声。
她苦笑半晌道：“怕是命数，怨不得人。”旋即一声慨叹。
丫环小鱼同尺素进收支出清算行囊，都偷偷地窥视她不敢多嘴问一句话。只致深在一旁静坐，似在涓滴不肯松泛的防备她，怕她稍有不慎铸成大错。
行囊打理好，她看看窗外微明的天气说：“我要去法华寺进香。临出门时，翠芬叮咛我去替他给熙成小王爷点一盏佛前长明灯，照亮小王爷回家的路。”
“出事了，出事了！洋鬼子打进都城了，快快逃命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再没了勇气爬起来。孩子，她的孩子。蓦地她起家，推开门大嚷，来人，备轿，去，去金水桥去，去太庙……
“鬼，鬼呀，是慧巧，是慧巧，鬼呀！”他凄厉的叫唤着，噗通一下掉入江水中，再没有上来。风急浪高，无数人下去打捞都不得，也不知就这么被冲去了那边。第二日，有人偷声群情，慧巧姐姐是被安公公折磨死的，是来索命的。
“孩子，你叫甚么名字？”安公公问。
凌晨，佳耦二人分道扬镳。漪澜将虎头鞋，长命锁等物尽数塞给致深说：“给孩子带去。”致深颇是难堪，却未回绝，只是凝睇她眼中蒙了层薄雾说，“苦了你了，澜儿。”
一阵沉默，他点点头说：“澜儿，阴沉沉的天老是会阴沉。你等着，定然听到惊雷看到闪电，只要暴风骤雨后，才气有朗朗晴空。天，该变了！”
好端端的，如何又打起来了？
摄政王听她报告了太后易换储君一事，震惊之余倒是嘲笑：“我如何能信你的话？周怀铭都不顾及他的骨肉，你如何要心急如焚？”
“鬼呀！”他惊得惨叫一声，掉头就跑。
“夫人，夫人，老爷叮咛过，夫人不成以出府去。”
“恕儿很好，他同光儿现在都在摄政王府，王爷待他们很好。”致深说，“媾和胜利了，国耻终须雪。我晓得你恨我，但是光儿和恕儿都要承担这任务。澜儿，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