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贤说得轻浮温和,展长生却倒抽一口寒气,只觉遍体生寒,就连斩龙枪的热度仿佛也降了几分。
他在乌黑浪涛中只觉四肢生硬,垂垂下沉,眼看命不久矣时,碰到了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
香贤亦是六翼招展,往半空中一扇,命令道:“停止。”
展长生尚未开口,伏麒却在许文礼身后插口道:“如有完善,不如找我作陪。”
就连伏麒也忍不住低声劝道:“掌门,恩公他待你不薄……”
香贤一动不动,续道:“而后为避风头,我被迫出洋留学,却在海上碰到风暴,沉船丧命。他死在水中,我也死在水中,总算是同命共运,死得其所。”
展长生听他说得猥亵,不由脸颊红如火烧,心虚便化成了恼羞成怒,“展龙!唔……”
胡岩风见香贤同展长生并肩而立,二人俱是一派安适,他略略游移,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诘问道:“师尊,这斩龙门……”
光芒褪尽时,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便化出成排凸起格子,每一格中各放了数枚白玉符,个个光芒吞吐,灵光刺目。
君自故里来,应知故里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此言一出,不但斩龙门民气头一寒,香贤亦是面色剧震,苦笑道:“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同你据实以告。”
许文礼在甜睡的修士中搜索一圈,却未曾见到长春派门人,想必是撤离得早,未曾遭到打击。他一时怅怅,也不知是喜是忧,怔愣了好久,方才游魂普通回了唐家堡,去寻展长生。
香贤将赤木令放在展永内行心中,柔声道:“长生,且说与我听,唐国可好?”
展长生亦是喟叹,这十洲三国百亿人丁,浩大如海,他二人竟能遇见,也果然是缘分。如此一想,瞧见香贤端倪时,便愈发感觉欢乐。
待展长生说了好久,念及故居窗外一蓬绿竹时,香贤方才高耸开口,问道:“长生,你想不想……归去?”
从今而后,人间只要斩龙门,却再无五族盟。
展长生嘲笑道:“足下何方崇高,也敢对我斩龙门置喙。”
展龙手指却已勾住他交领衣衿,裂帛声起,护身灵壁回声而碎,暴露了精干苗条的身躯来,展龙摩挲这细滑清冷肌肤,低声道:“我正候着,师弟,用你高低两张口,好生同我解释。”
展长生一愣,只觉掌中的枪身热得仿佛炙烤,他仓猝催动灵力,安抚魔枪,轻声笑道:“我不归去。”
耳畔是展龙吼怒,有若怒涛:“若再靠近就宰了你!”
现在听香贤一提,才模糊记起唐国各种禁制,顿时仿佛隔世,香贤只怕在唐国过得艰巨,他不免生出几分怜悯心来。
议事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干脆利落。展长生沉下脸道:“香贤宫主与我缔盟,出自一片诚意,切不成妄论是非。”
展长生压服世人后,便下了指令,命张易、杨章等人领受东极洲,风瑶率人返回求学谷,在两地设立传送法阵,今后互为倚仗、互通有无。
香贤背回身去,又道:“二十岁时,家严逼婚,我便同相好一道私奔,只道能逃至大洋此岸,便是天高海阔、鸟飞鱼跃的自在六合。只可惜功亏一篑,被缉捕归去。家严本是乡绅,德高望重,此事却闹得十里三村夫尽皆知,令他颜面尽失,故而大怒之下,将我那相好沉塘了。”
二人嗓音如好天轰隆震响,两边顿时偃旗息鼓,各自撤离半里,胡岩风面无赤色,却还是整肃盔甲,朝香贤遥遥一拜,沉声道:“弟子救驾来迟,请师尊恕罪。”
他见以张易为首,世人神采间疑虑挥之不去,不由又一声低叹,暗道:“师兄,有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