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重新至尾,却只是立在原地张望。四周灵魂摆脱了歌声引诱,又四散在河滩上,踩过满地火红花瓣,漫无目标浪荡。
魔枪在手,展长生信心大增,却还是惭愧道:“师兄,我……”
冥主嘲笑道:“雕虫小技。”
那少年却哭得愈发大声,嗓音里尽是难抑痛苦,悲切唤道:“陆公子,救我!”
那陆公子却服膺冥主警告,万不敢转头,只立在原地,朝后伸手,柔声唤道:“阿怜,快起来。”
如此周而复始,本来麋集的灵魂群变得稀少时,那白衣美人方才停了进食,伸出红润舌尖一舔,神采满足笑道:“穷乡僻壤,酒水鄙陋,不敷接待高朋,还望你莫要见怪……陆公子。”
那陆公子目露骇然之色,牙关磕碰,阵阵颤抖,却不知从那边升起一股勇气,紧扣手指,开口道:“阿怜同我六岁了解,十四岁订婚,今后山盟海誓,再容不下旁人。阿怜病逝,我亦生无可恋。鄙人大胆求冥界之主慈悲,将阿怜的灵魂放还人间。鄙人薄有资产,定会在人间招募百名童男童女,为冥主日夜祝祷,晨昏叩拜。”
两名冥使得了白衣美人授意,将那凡人松开。陆公子得了自在,连滚带爬冲上前去,唤道:“阿怜,阿怜!无事了,随我回家。”
那少年唤得惨痛,陆公子毕竟不免心疼踌躇,却忽听得身后少年一声锋利惨呼,顿时将冥主警告抛在脑后,回身唤道:“阿怜——”
那老妇人福了一福,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剁,大地动颤,一道裂缝缓慢窜向防备法阵,黄土墙随之裂开,崩塌殆尽。
展长生一口气又施放了六个防护法阵,层层堆叠,便趁此机遇,又接连取出几样质料,又在内侧布下阵法,竟反守为攻,几道火舌朝外轰然涌出,将成堆冥使烧成焦炭。
三途河边,河水翻滚如墨。阴霾天空、血红花海,更加烘托得那白衣美人丰神卓绝,人间难遇。
展长生不觉悄悄叫苦,他一时见义勇为救了陆公子,不但透露本身,竟似要将性命也搭上。
那白衣美人淡然道:“活人善变,留之无用,杀了。”
名字唤出时,顷刻间几道黑影自暗中现身,窜入灵魂群中,抓出一人,押送至那白衣美人面前。
陆公子死里逃生,却骇然得全无人色,只愣愣躺在地上,两眼涣散无神。唯有胸膛微微起伏,尚存一丝人气。
那长枪披发的夺目金光仿佛骄阳光辉,将阴暗冥府照得亮若白天。
它红舌卷上手腕,猛力一拽,将那凡人扯拽在地,纵身跃上,张口就要朝他咽喉处咬下。
白衣美人却也不动,单手支颐,饶有兴趣望向那两个凡人拜别的方向。
白布落下,便显出了那陆公子的身形来,并无半点修为,气味浓浊,竟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过不了多久,便听阿怜气喘吁吁,唤道:“陆公子,我走不动了……”
一名老妇人立在那白衣美人身后,躬身道:“冥主,如何措置?”
那冥主笑道:“且看你能撑到几时。”
陆公子连声道记着了,便同那名唤阿怜的少年相携拜别。
阿怜顿时泪如泉涌,扑进陆公子怀中,哭道:“陆公子,阿怜无能,扳连陆公子刻苦了。”
白衣美人却连眼神也懒于恩赐,只一摆手,叮咛道:“若想安然分开,牢记千万不成转头。”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他身后哪有那清丽少年,却清楚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跪在地上,正伸出长逾两尺的血红舌头,缓缓朝陆公子手腕卷缠而去,一面恍惚降落邪笑道:“恭喜陆公子,道贺陆公子,你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