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展龙本是萍水相逢,相处光阴亦短,若非阴差阳错,本不该有干系。展长生清楚清楚,只是不知为何,凡是想到被展龙礼遇的场景,便分外难忍,几近生恨。
展龙却奇道:“那老雕寿数不敷两千,叫我一声前辈都是汲引,为何反要我敬他?”
展长生毕竟不忍,忙将那老者搀扶住,“老丈且住,我――”他不敢冒然承诺,只得道,“切莫自暴自弃,我替你问问再做筹算。”
展龙沉吟半晌,“若要帮,却需你多助我双修几次。”
展龙却仍旧冷酷平和,不因他冷言冷语有半点不虞,“虎落平原,龙游浅水,命数有起有伏。更何况我在你身边待得舒畅安闲,师兄弟一场,当要惜缘。”
那白玉塔同展长生心神相通,展龙返回楼中时,他便有所发觉。如此先前一向悬空的心头方才落下。
展龙却又在此时冷嗤道:“你这点妖力,修不到来世,此生便要身故道消。”
展长生一时有些发怔,这修真者中不忌男女,就连妖物中也流行男风不成?
展长生忧心忡忡问道:“只是?”
展长生心道公然如此,竟连面色也不见窜改,淡然道:“摆布不过是各取所需,随你就是。”一言既出,展长生回身便离展开龙身边,将那老者搀扶起来,低声安慰道:“老丈放心,展龙定会将你嫡妻元神救出来。”
白发如霜雪普通散落在肩头,平增几分萧瑟。
他只嘲笑道:“展龙,你究竟帮是不帮?”
他便成心放缓法度,闲庭信步,自长宁坊市行至一处冷巷,又俄然加快脚步,转眼便失了踪迹。
那老者忽道:“有五骑人马,为首者恰是拍卖时,同你竞拍金钗之人。”
展龙眉心微蹙,却道:“那金钗只能囚元神,你若失了肉身,如何引神泉消我血孽,届时莫说救你,我也活不成了。”
那老者便满怀等候,大力抓住展永内行臂,哑声道:“仙师慈悲,老朽此生纵使不能酬谢,来世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展长生一时激愤,便嘲笑道:“若换成我被囚在金钗中,你救是不救?”
这一声诘责桀骜已极,那老者突然一颤,两手如枯枝落在石板路上,缓缓低低头颅。
二人才在灌木中藏好身形,便见驿道上奔来五条人影。
那老者又是一颤,竟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叩首,额头在青石板上砸得咚咚出声,不一时便已见血。
银足金羽雕,妖禽之王,天生傲岸,展翅一冲三万里,引颈声震八万禽,能与其敌者,唯有仙家大鹏,神国凤凰罢了,多么霸道无匹。
展长生见那老者面如死灰,眉头微蹙,起家到展龙身边,低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不敬那老丈便罢了,为何如此刻薄?”
展龙嘴唇薄如刀锋,闻言微微一勾,笑得挖苦刻毒,“本来温养我主刃的元神是你嫡妻,现在要放亦无不成,只是本座,凭甚么要帮你?”
展龙却冷嗤道:“你连妖丹也崩溃,除了能化人身,比凡人尚且不如,我要你这废料老鸟有何用?”
展龙似是晓得贰情意,沉声道:“这老雕命不久矣,不如囚入塔中,免得泄漏奥妙。”
展长生假装的行商独来独往,现在去驿站马厩取了存放的马匹,那老者死活不肯自行骑上,二人只得徒步而行,只在马背上安排一些行李。
落拓至此,那里还剩妖禽王者半点傲气,唯有低低俯下身材,老泪浑浊,低声哭泣,“老朽只剩一具残躯,光阴无多,有生之年愿为奴婢,以报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