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身后着灰青色劲装的青年也朝着萧暄地点的位置,略略低首。在这等场合不便与主子相认,但端方倒是不能忽视。
面前这个穿着简朴,精力矍铄的老头竟然是二品大员!
可惜,如此寂静厉穆之所,升堂问案的倒是个草包。
而另一旁,萧暄倒是神采天然,不卑不亢。
在公堂之上,不可跪礼,直呼县尊之名,这般胆量,倒是让堂外立足围观之人刮目相看,复又生出几分怜悯之意,只怕这般逞能之举,会肇事上身。
周钱嘴角髯毛一翘,腮边肥肉来回闲逛,绿豆大的眼睛眯成缝,斜靠在太师椅上,官袍歪在一边,里外胡乱套着,颐指气使地瞅着堂外,心底策画着如何措置萧暄一伙刁民。
阵阵木杖敲击声后,惊堂木“唰”地猛响一声。
萧战双拳紧攥,面色通红,青筋隐现,牙齿咬得咯嘣响,在贰心中,萧暄就是再生父母,一辈子的主子,早烙下深深印记,容不得别人侵犯。但此时现在,他却必须谦让,只因萧暄下了死号令,要以大局为重,示人以弱,冒充被擒,暗中调停,从而等候机会,将这些赃官贪吏一网打尽。
萧暄公开里细心调查过周钱,对他平生之事了如指掌。
“猖獗!”萧黎娇喝一声,横在萧暄身前,杏眼圆睁。
“周钱!”
一腔肺腑言,字字切心间。
瞧着周钱眼底那不加粉饰的□□,免得贰心底的龌蹉,萧暄剑眉狠狠一抖,上前冷喝道,只一句,惊得合座噤声。
周钱昨日酗酒,另有些头昏脑热,一时感恨伤怀,顺手一理歪了的官帽,翘着二郎腿,拍桌子闷声呵叱道。
萧暄负手而立,后背似坚竹,挺得笔挺,气度沉凝,眼眸微抬,右臂一挥,闷声喝道,“周钱!本日此,顶上朗朗乾坤现,神明三尺都应验。我虽布衣,然也一腔愤懑化白卷,为民伸冤,诛你的罪过滔天!你道是父母官,惊堂明镜问严宽,实则是催魂判,铁骨桎梏埋屈冤。你常常偶然正法,叫百姓心口难言,且须知,天公不成期,民气终明辨!”
“嗬,哪来的野丫头,号令个甚!这是公堂,不是你耍泼的处所!”周钱见状,一拍惊堂木,嘴角一咧,大声骂道。
萧黎、萧战二人看着这一群目中无人的差役,言辞之间卤莽霸道,对于身份权贵的萧暄不但不礼遇有加,反而竟敢指手画脚,的确就是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言罢,萧暄侧过身去,望着衙门外挤作一团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无才无德,跻身县府,尸位素餐,此一罪也;你欺上媚下,鱼肉乡里,横行犯警,此二罪也;你荒淫好色,巧立税目,中饱私囊,此三罪也;你不顾天灾,草菅性命,苛责百姓,此四罪也,你擅弄权益,屈打成招,有负天恩,此五罪也!数罪并罚,条条当诛!”
得了县太爷的叱责,衙役们不敢怠慢,一个个撸起袖子,磨拳搽掌,直欲往萧暄身上号召去,好欣喜县尊之心。
周钱不似其兄周放,未曾在都城见过陈元稹,当下并不识得这位廉洁廉洁之臣,何况以他的猪脑筋,天然也就不会猜到新到差的监察史会第一个来他的辖区观察。
捉了周钱,其兄周放还能稳坐垂钓台吗?
这一句句大义凛然之词,直震得周钱一个颤抖,哑口无言,也使得围观的公众交头接耳,几次奖饰,望向萧暄的目光,少了一丝看热烈的嘲弄,多了一分敬意。
萧暄摸了摸鼻子,在心底算下时候,陈元稹差未几快来了,届时只要前去埋尸之地,证据确实,便是如此,借陈大人严肃,在公堂之上一较高低,拿下周钱,不但名正言顺,还能减少身份透露的伤害,制止担搁登州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