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 附录 野议》译文[第1页/共10页]

嗟夫，用兵何常之有？守城之兵，妇人孺子可与焉，他不管矣。出战之兵，一村以内，必有勇过百人者；一邑当中，必有智过千人者。遇合招揽，总在一将之身。昔者张宪、牛皋不逢武穆，一庸人之有体力者耳；扈再兴、孟宗政不遇赵方，一土豪之能自主者耳。倘今经略、督抚，日廑栋焚剥肤于怀，不杂功名繁华之想，血诚达于上帝，格言誓于军前，而草泽豪杰不起而应之者，岂气声感化之理哉！

说者曰：大族假贷不可，隐民无取食焉。夫天赋生人手足，心计糊口，千方不足，称贷无路，则功绩奋激而出。因有称贷助成慵懒，乃至左手贷来，右手沽酒市肉，而饘糜且有望焉。即令田亩有收，绩蚕有绪，既有称贷重息，转眄输入大族；铚镰筐箔未藏，室中业已悬罄。积存两载必将子母皆不能偿，富者始闭其称贷而断交焉。当时计无复之，有不从乱如归也？夫子母称贷，朘削酿乱如此，而当世建言之人，无片语及之者何也？盖凡力可建言之人，其家一定免此举也。材木不加于山，鱼盐蜃蛤不加于水，五谷不加于田畴，而整天割削右舍左邻以肥己，兵火之至，今而得反之，尚何言哉！

国度建官，大至于秉轴统均，平章军国，小至于宰邑百里，司铎黉宫，皆从一途出，学政顾不重哉！

次议牛种。夫给种则似矣，议牛何为者？凡责成一卒之身，上食九人，中食八人，则牛诚不成少。若一卒之身，只望其醉饱一人，充饲一马，则一锄足矣。昔年枢辅在关外给牛数万，兵士日夕椎以酾酒，而日以病死报，岂知冶铁为锄为不病不死之牛乎？天下事上作而下从，贵行而贱效，是必为督镇者，躬行三公九推之法；为偏裨者，不耻从官负薪之劳。一卒之身，一画地五亩而界之。一区五十亩，则十人共垦此中；一区五百亩，则百人共垦此中。宛然井田相友互助之意。先访习知土宜与谷性者授衔百户，分队立为田畯之长。五亩皆稻耶，得米必十石；五亩皆麦耶，得面必千觔；五亩皆黍稷耶，得小米亦如米之数；五亩皆菽耶，得豆粒亦敌面之值。其室庐之侧，陇堘之上，遍繁瓜蔬，寸隙荒闲，并治不毛之罪。此法一行，岂忧空腹？

朝廷将前此烦苛噜苏法，纵情革去，惟于扬州立院分司，逐场公价煎炼，贮于关桥，现存厂内。各省买盐贩子，多者令媛万金，少者十两二十两，径驾各方舟楫，直扣厂前，甲日兑银，乙日发引，一出瓜、仪闸口，任从所之。一带长江，百道小港，再无讥呵逼扰。各省盐法道、巡盐兵，纵情撤去，大小行商贩盐之便，仝贩五谷。此法一行，则四方之人奔趋如骛。不半栽，而丘山之积成矣。戋戋百五十万，何俟本日议直指，明日摘度支，前月罚巡兵，后月访胥吏，比较贩子，拘禁家眷，而日有不敷之忧哉？使以刘晏得扬州，必竟日见钱流空中。向来成法，未有久而稳定者。盐行已千里，入于山僻小县，而销票缴册又有私盐之罚，何为者哉？浙中责令盐兵每年每月限捉获私盐多少，此非教民为盗耶？其题目犹可姗笑。此直截简练互市惠民一捷径大道，世有善理财者，愿与相商略焉。

春将暮矣，游憩钤山。令长曹先生挈清酒，负诗囊，为寻松影鹂声，以永本日，不肯他闻来混耳目也。乃枧沥数行，而送邸报者至，则见有立谈而得美官者，此千秋遇合奇事也。取其奏议一再读之，命词立意，亦自磊落可儿。惜其所闻未尊，游地不广，无穷针肓灸腠，拯溺救焚，急着浑然未彰，空负圣明谦虚采择之意，识者有遗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