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温声道:“阿昊一年交的用度才二十文,只是你一支笔钱。倒是你,每年束脩五百文,再加上笔墨纸砚,没有一两银子下不来。如果爹实在不肯意,你就先停两年,等家中余裕了,再读不迟。读书跟习武分歧,习武就这几年好光阴,等筋骨长成绩练不成了,而读书甚么时候都不晚。即便不跟先生读,家里也有二三十册书,够你看一阵子。”

严青旻认字,不成能不晓得是甚么东西。

严清怡蹲在地上一道挑。

薛氏抚着她的发髻,只觉一阵阵酸楚,也跟下落了泪。

严青旻没歇晌,正捧着书看。

她那么灵巧,那么懂事,会知心贴肺地冲着她笑,会知冷知热地帮她分担家务。

四四方方的暗黄色表纸,左边写着“四海钱庄”,右边写着“通存通兑”,中间鲜明是“纹银十五两”几个黑字,上面盖着朱红色印章。

薛氏嘲笑声,“你们不都怨我把阿旻祖父气病了,那两个月每天让我做饭又不给菜钱,那支簪早进你们肚子里了。”

严清怡深吸口气,平静一下,拉开帘子问道:“三弟,你有没有在我针线笸箩里拿走一张纸?”

稍踌躇,开口道:“不能,就是张纸,没用的东西。”

严青旻正买包子返来,听到这话,神采立时变得通红,不幸兮兮地看着严清怡,“姐承诺过我……”

又数出六文,扬声唤严清怡,“下午没事把对子纸买了,再买二两白糖,明天让阿旻捎去请秀才写写。”

母女俩捧首哭过一阵,薛氏渐渐收住泪,掏帕子给严清怡擦一擦,果断地说:“我要跟你爹合离,嫁奁能够不要,但是要把你带走……阿旻跟阿昊是男儿,又是严家根苗,你爹不会苛待他们,也容不得我带。”

翻过一遍,没有那张银票,再翻一遍还是没有。

两支簪如何也十两银子开外了。

薛氏垂眸,木木地俯视着她。

许是夜里没睡好,困意竟像按捺不住似的,一个呵欠连着一个呵欠,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

看上去一团孩子气。

“没用?”严青旻紧紧盯住她,“既然没用,长姐为啥找那么急……要不我把它撕了?”

她辛辛苦苦供着读书的弟弟?

严其华白日几近不着家,就只夜里返来,底子就没到过北屋。

严其华“咣当”把箱覆盖上,“来岁阿旻就别读书了,把束脩和笔墨钱省出来……能认字会写个名字就够了,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你爹读一辈子,产业都废弛光了,不也甚么都不是?”

严清怡笑问:“平常都歇晌的,今儿如何不睡了,困不困?”

严清怡暗叹声,拉上了屋中间的布帘。

严清怡打着呵欠回了屋。

严其华进门先抽抽鼻子,冷着脸问:“没做饭?”

严清怡笑道:“娘吃不准你回不返来,说先等等再做,我去淘米了。”

严清怡这才真正放了心,俯在薛氏膝头哀哀地哭了。

这是她的长女,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是她忍着苦忍着累养大的孩子。

严清怡翻开,内里是支丁香花簪头的银簪。

箱笼里没有,那就是真没了。

“这是甚么,是不是能当银子用?”严青旻猎奇地问。

严其华听着她念叨,越听神采越沉,伸手把箱笼里的东西都扔到炕上,愣了。

薛氏持续扒拉着铜钱,口里轻声念叨着,“买半斤肉皮半斤猪尾熬猪皮冻,买半扇肋骨,买两条鱼;面家里有,倒是该买五斤大米一斤小米,买四斤黄豆,能做出十斤豆腐,过年差未几够了;糊窗纸该换换,买两副年画……”最后看着面前孤零零的一个铜板,“一文钱买些糖果,总归是过年,多少沾点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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