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熬了腊八粥,盛出来两碗。
那一刻,他说不出内心是甚么滋味。
今后,他成了有民气疼有人服侍的男人。
七爷成全了青柏的好日子,青柏也想成全七爷,可又不敢冒然行事。
小郑子赶紧应着,颠颠走出来,“爷找我?”
正值夏季,内里北风残虐,他坐在暖融融的炕头上,喝着温好的酒,吃着热气腾腾的面,而小孀妇毕恭毕敬地站在地当间,身下水红色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却浆洗得干清干净。
她肌肤温光光滑,带着女子独占的芳香,他一下懵了,扑畴昔亲吻她,揉搓她,可临到紧急关头却停了。
有次,他喝汤湿了衣裳,小孀妇从衣柜找出来一件给他换上。衣裳不大不小正合适。
她愣在炕上,眼里滚着泪水,倒是硬撑着不落下来。
七爷考虑番,做了决定,“站在门口打帘吧,进收支出的人都能看得见,大师内心都舒坦。”
小郑子呕得差点没吐出血来,仓猝跟青柏筹议,“七爷这是甚么意义?”
他孑然一身,风里来雨里去,从不留下任何陈迹,也未曾与任何人厚交过。
可就因为顺手的一次善举,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和的滋味。
七爷没出面,让小郑子做主。
小郑子挨个看了看,挑出两个容颜最出众的,给她们别的取了名字,别离叫采萍、采薇。
小孀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本该是要死的人,能认得仇人是我的造化,我情愿服侍仇人。并且,说不定还能给仇人留个后。”
案上摊了两张画像,一张是先前画的,严清怡穿戴小厮衣裳在净心楼卖杏子那幅,另一张是比来画的。
那次分开后,他把身上的银子尽数留给了小孀妇。
或许是近乡情怯,他没敢直接找她,在堆栈里猫了一天,比及天气暗下来才偷偷溜进她的家。
不过三天工夫,司礼监监官便带着十六个边幅周正去处端庄的宫女到和安轩以供遴选。
他怦然心动,能够有个孩子留条根多好啊。
小郑子筹议七爷,“让她们在书房服侍笔墨,还是在內间服侍起居?我瞧着都是好边幅,跟在爷身边,爷看着内心也舒坦。”
她说:“今儿腊八,相公,吃碗腊八粥,”又说,“相公喝口酒,暖暖身子。”
“三年五载……”七爷低喃声,捧起茶盅浅浅啜一口,再未曾言语。
固然未曾画出少女面孔,可只要去过桃花会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严清怡。
七爷收起画像,淡淡应道:“出去吧。”
打帘谁不无能啊?
连着办砸了两件差事以后,头儿亲身拎着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脊背上,直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恍惚。
过得大半年后,他偶尔又去那镇子办差, 顺道往那宅子里瞧了眼。没想到小孀妇一眼就认出他来, 忙乎着给他煮了热乎乎的汤面, 又顶着冷风去打了二两酒。
七爷从未曾熟谙别的女人,难怪会对她动心。
他说他当得是见不得光的差事,说不定哪天命就没了,不能害了她。
青柏道:“没提就好,说不定过阵子就忘了。”
面很劲道,卤子也鲜美,他连吃三碗,下炕出门时,瞧见厨房灶头上一只粗瓷碗里,用面汤泡着一小块杂粮窝头。
“跟先前差未几,”小郑子详详细细地说,“卯初起床,练习一刻钟吐纳,卯正吃早餐,辰正在院子里漫步着漫步,然后在书房或者看书或者写字。午正用午餐,饭后歇晌,差一刻申初起床,看会书或者瞧瞧帐本就到吃晚餐了……就是七爷现在不画金饰模样了,那些石头也都收了起来,也没提起过严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