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说话了,殿内一时沉寂无声,氛围仿佛都凝固住了。李菡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腰背却挺得笔挺。很久以后,是殿外小内侍通报的声音突破了沉默:“陛下,潞国公世子在殿外等待。”
李菡立即跪倒,但言语中却并不相让:“奴婢不敢。但赈灾并非齐王殿下一人之力,齐王不生此心,一定别人不生此心。陛下此时若仓促封赏过分,万一今后有所不当,于陛下圣明有碍则其一,奴婢深恐有人以不损圣明为借口,将本相扼杀,则其二也。”
天赐良机!甄真顾不得再想,翻开那针线匣子,只见那旧肚兜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底下。她抽出来紧紧揣在怀里,又将匣子按原样放好。才站起来走回床边,石绿和曙红已经一起跑了返来,一边一个扶着她就往外走:“娘子快些!”
陈云鹏忙低头道:“臣不敢受‘能臣’之名,若能做个实臣,臣于愿足矣。”
“臣不敢。”陈云鹏吓得几乎跳起来,“臣只是瞥见这宫女身形摇摆,想来是跪得太久支撑不住。臣不由自主在想她犯了甚么错,又恐她君前失礼错上加错,故而用心了。”
陈云鹏吓了一跳,忙低头道:“臣极刑。臣用心了。”
回了正院,石绿和曙红已经等在屋里。顾嫣然一见就微微露了点笑意:“跑了?”
李菡低头起家,重新站到几案边磨墨。她的手仍旧很稳,但后背已经模糊透了一层薄汗。在天子身边这几年,凡她所说的话天子从未驳斥,的确是有些失色了。即便天子并不筹算改立齐王为太子,但齐王仍旧是他的儿子,容不得别人肆意评判。
“快把这个挪出去。”石绿指着廊下煎药的风炉。曙红赶紧带着个婆子搬走,石绿却又想起来:“曙红,曙红,另有这药锅!”
天子哈哈笑起来:“陈卿倒是怜香惜玉之人。传闻你还曾在外救了一名女子,成了嘉话?”
石绿悄悄捏了她一把:“瞧你这嘴快的,没瞥见夫人累了么?”边说,边过来替顾嫣然背后垫了迎枕。丹青已经端了红枣汤来:“夫人先喝一口,反君子已经归去了,背面就是侯爷的事了。”
顾嫣然是六日前才诊出身孕,本来尚未满三个月,按端方除了自家亲人,还不宜奉告外人。恰好齐王妃拉着她逛园子,将全部平南侯府都走了一圈,顾嫣然感觉倦怠,无法只得奉告她本身诊出有孕。饶是如此,齐王妃仍旧装聋作哑,拉着她走了半日,难怪丹青要骂。
石绿点点头:“虽说断断续续老是病,不过现在有十几日未曾发热了,身子是虚些,可奴婢看要逃脱还不难。”
李菡无法地弯了弯嘴角:“奴婢不知。约莫是夫唱妇随,演戏就要演足罢。”
李菡欠了欠身:“奴婢不敢。是奴婢一时讲错了。齐王此次赈灾,听传来的动静确是非常得力,只是王妃未免有些沉不住气。”
陈云鹏想了一想:“臣入殿到现在,陛下并未措置于她,想来她所犯之错不是大罪。若可恕,臣请陛下允她免跪。天寒地冷,如果她跪坏了双腿,就不能再奉养陛下了。”
陈云鹏看了几眼,便赶紧收回了目光。他奏对已毕,便向天子辞职,分开了昭文殿。只是走出殿外,他面前仍不时闲逛着李菡笔挺的身影,让他想到本身书房墙上挂着的那柄剑,那是他父亲用过的,固然保藏在鞘中,连剑柄上的缠丝都磨光了,通体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如果内里的利剑出鞘,便是寒光凛然。
“就是说,朕现在不必急于夸奖齐王?”天子斜睨着李菡,似笑非笑,“有功而不赏,何故服众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