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经纪商贩从阿音身边而过,江风将她帷帽上的轻纱不时掀起不时落下。她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提着一只蓝布承担,倚着不晓得谁家堆着如小山普通的货色,眯着眼透太轻纱看向江面一艘乌蓬船。
她掀起帽巾,对着那堂倌盈盈一笑:“小哥,三楼红叶居的公子,招了奴来唱美女捧露盘,不信问这位孟大爷。”
那少女衣衫朴实,发上只簪一支竹簪,臂挎着竹篮,却掩不住荆钗国色。想来那二少年是见色起意,欲行不轨了。
“不是。”阿音否定,接着看着陆源。
阿音的木屐踏着木楼梯,一声一声,不急不缓上了三楼。她推开红叶居的雕花门,公然瞧见坐在临窗矮塌上的陆源。
陆源只得叮咛孟介:“你叫人同李女人一起去她的住处清算行李,送她回紫金庄。”
阿音便道:“五年不见,李女人但是忘了我了?”
那船垂垂泊岸,停在一处不甚起眼的角落,因那船实在粗陋,也没有力夫围上前去讨活。阿音站起家,不紧不慢地走畴昔。
陆源瞧不见她的神采,只看着那酒杯口一圈殷红的胭脂,很久无言。
陆源在她称呼‘李女人’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少女的身份,五年前,阿音死而复活,却成了方国维的姬妾,她将陈素卖给了明晔,当时李忘言恰是明晔的幕僚,想来二人在明晔军中熟谙的。
三月十八,宜动土、出殡、远行。
“啊!”李女人未曾想到非命的父亲竟然有墓可寻,顿时愣愣地看着阿音,而后她缓缓地跪了下来,“是您给我父亲筑坟的吗?”
她将手中的承担递与他,道:“拿去。”
本来她背上背着那琴囊,衣衫粗陋,被堂倌当作了求饭食的卖唱女子。
阿音嘲笑道:“以卵击石的蠢货,死不敷惜,为何要救?不过白搭心力。”
拍了拍裙上感染的落叶,四顾找寻归去的山路。迎着阳光走了数十步,她忽觉有些非常,拔下发簪在一杆竹身上划了一道,接着她侧身,向着左边走了三百步,一昂首,公然,面前一杆青竹,竹身一道新痕。
那少女见面前布衣女子边幅并不非常超卓,却很有媚人之态,细心看来,又有几分熟谙之感,“你、你是……”
她又道:“寒山书院是寒山翁创建的,我拦不住他们送命,只好给他们收一收尸罢了。”
“女人仁义,请受沈梦君一拜!”
阿音嘲笑一声,几步走开,待下了船埠的木板台,眯着眼看了眼酒旗高展的东风楼,抬脚便走了出来。
不想那黑影速率更快,如疾风般飘忽,富强的竹林袒护他的踪迹,瞬息间便消逝地无影无踪。
说罢,她调了弦柱,待欲又唱。
沈梦君穿一身素衣,神情庄严地浇了三杯酒在地,只言片语不发。
陆源却在听到这个称呼以后,手指不由僵了一下,神采阴沉如晦。
阿音便问道:“你怎地在此?”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忽有异响,她自幼习武,耳聪目明,猛地转头,瞧见一争光影在林间一晃而过。
陆源道:“去将那女子带上来。”
阿音指尖一滑,那琴弦嘶响,“至公子岂有见覆水收回?”
阿音回身,面上无有几分悲色,有些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竹林中那还是焦黑的废墟。
她绝口不提旧事,语气生硬地如同十仲春的寒冰,陆源只感觉心头涌起一阵无边的苦意,苦得他的舌头都几近麻了。
少女无妨阿音唤她姓氏,不由大吃一惊,惶恐之下便欲回身拜别,却不想孟介便在门口,她进退不得,顷刻面白如纸。
陆源闭上眼,叹了口气,寒山翁乃是庄氏高祖,百年前创建寒山书院,曾是天下第一书院,自庄氏灭亡,书院亦毁于烽火,学子流落四方,现在唯有并称‘寒山七子’的丛涛、李忘言、谢子衡、李仲、沈梦君、卜先义、范如英甚驰名誉。只是自范如英拜别,李忘言与丛涛被宋振借着犯上反叛的罪名弄死以后,那另几人已经行迹隐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