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那夜被火烧了半边的头发和眉毛，现在看起来很有些风趣。
阿音悄悄感喟，道：“是啊，我也想忘了，只是一闭上眼，便是漫天漫地的大火，凄声沙哑的悲鸣……”
文清手撑着板壁，皱眉半晌，道：“郡主，你叫我们忘了那些过往，为甚么你就不能忘了呢？”
账内仍然静悄悄一片，静得能令人听清房内极其纤细的化冰之声。
见到昔日故交，她似又想起了很多事，是昔日南陵庄府内那万千宠嬖一呼百诺的静安郡主，是家破人亡时的仓促奔逃，另有昔日一浮如梦的桃源旧事，只是那些都已远去，都已远去……剩下的，独一现在萧瑟的实际，半夜时分，咯吱声声的干涩车轮音。
是夜，一辆小车从巷口驶出，咯吱咯吱的木轮转出干涩的韵律，小城宵禁不严，文清去同守城的兵士说几句，又递了个承担畴昔，便被放出了城。
文清拍了拍妇人的手，上前对阿音施礼，“郡主。”
男人发笑，从随身的布兜里取出油纸包的糖果和一只布玩偶，两个孩子接过，欢天喜地地又向着屋子跑去，“娘――”
阿音下车，从发间褪下一枚珠簪，递与他，道：“未知阿莲这一胎是男是女，便当是我的一片心吧。”
阿音上前，摸着她的肚子，柔声道：“你总不但愿你的孩子们没了父亲吧，阿莲，我晓得你的心，只是，大家有大家的活法，我不能过的日子，你们帮我好好过下去……”
听着阖门之声，明晔放下书卷，盯着博山炉中袅袅而起的沉卷烟，卷烟中，仿佛袅出一双被火光映照地敞亮的眼睛。
阿音忽有些悲惨，她回身上车，又道：“记得，来日，不管是谁，便是易，你也莫要抛下家人，人生长久，没有需求为了无干的人放弃性命……”
明晔不为所动，翻了一页书，仿佛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令他沉浸此中，充耳不闻身边之事。
“我帮阿娘倒水了。”
阿音知力有不逮，苦笑一声，道：“就算死，我起码也该晓得变鬼以后该找谁偿命吧。”
车夫便又一扬鞭，车声麟麟，疾跑而去。
周利看着雕花门扇开了，从门内走出一名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十二三岁的小童，背着药箱，忙上前问道：“如何了？”
妇人嗔笑道：“又不是头一回，我本身会谨慎的。”
她不由举起手指轻点薄唇，秀眉轻蹙，――她离了明晔数日，易想来已经得了动静，不知是否正赶来，她一起留下些暗号记印，如果不出不测，应就在这几日能够汇合。太久没有孤身行动，她的精力一向绷得很紧，目下四周沉寂，唯有车轮仄仄，另有车夫不时挥鞭的唿哨声。应当没有甚么人会对如许一辆粗陋的马车动甚么心机，她有些放松地垮下肩膀，脑筋一时千头万绪，纷杂非常。
妇人忙道：“这几年，郡主消息全无，阿莲还觉得郡主……此番能见到郡主安好，阿莲拜谢彼苍来来不及，怎会感觉郡主是打搅？”
“啊！”阿莲骇怪道：“郡主何必这般仓猝？”接着，她充满了伤怀隧道：“易几次来此，从不提郡主下落，我们也都记取郡主当初的叮嘱，忘了农户，好好度日，若非郡主此次上门，我们……还都记取给老侯爷老夫人、另有郡主腐败上香……”
两个小童吃紧吼吼的要表功，惹来伉俪二人一阵欢笑。
阿音自嘲地笑笑：“那里另有甚么郡主呢？出来吧。”
文清掀袍，深深拜倒，慎重应诺。
文清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后代的头，便对着阿音抱拳，道：“郡主，阿莲说得对，你孤身女子，诸多不便，便是有甚么事，部属也未曾忘了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