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他微顿半晌,道:“余杭那边,可有动静?”
阿音垂下眼,拾起妆台上的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起长发,――“宋振一到明州,便将陆家在明州运营了百年的船作坊给弄走了,这两年,他忍得很辛苦吧。你别管这事了,冷眼旁观便好。”
阿音垂泪道:“世子深谋远虑,奴怎敢谋算此中。”
“啊……阿音姐姐。”李芳诺一时有些愣怔。
阿音垂下眼睛,竖起耳朵,亭外四周听似风平浪静,却有些过于温馨了,连鸟叫声都没有,她心知寡不敌众,不由挤出一丝笑意,道:“国公何必如此,奴句句是真,不敢欺瞒。”
陆源站起,来回踱步,而后道:“此事要紧,我须得亲身去一趟,你叮咛下去,马上便走。”
阿音便扯落了系岸的粗麻绳,撑起一杆细竹蒿,小舟在河道中悠悠而去。
徐益回道:“公子已经回了庄中。”
沈梦君亦笑,“天然。”
“又是在想甚么呢?呵……”她望着半明半暗的月,喃喃自语。
“呵呵呵呵。”阿音掩唇而笑,“大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奴不过伶仃孤苦人,无端被人扣了臭名,如果真有好本领,如何会飘零无依?幸而公子善心,才得贵府一点隐蔽罢了。”
她停下剃头的手,微微眯了眯眼。
阿音呼吸一窒,不由指间微动。
易顿住脚步,并不转头,道:“是。”
阿音只得扬声回道:“徐益,是我。”
阿音便笑道:“来日如果颠末,沈先生可要请我吃王大娘家的煮河蚌。”
“那、那是甚么!”忽地,奶娘一声惊呼突破了安好,阿音转转头展目一看远处,一艘灯火光辉的双层平底船正渐渐向这处驶来。
“与你开个打趣。”阿音回过甚对她笑了笑,月色下,那笑容如昙花一过,虽是长久,却别样斑斓。
“林茂行曾是方国维幕僚,世子此番将他算计在内,也是听了你的勾引?”他看着她冷冷而笑。
当时她还年幼,呆呆地看着她走来,她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摘下头上一朵露水宛然的芍药花,插在她双螺髻旁,笑道:“真是标致的小女人。”
“不、不……”李芳诺白着一张脸,紧紧抓着奶娘的手,奶娘忙安抚道:“蜜斯莫怕,就是拼着老奴一条命,也要护得蜜斯全面的。”
阿音见她们二人惶恐模样,不由失声笑道:“这里十三寨水匪,拜水龙帮为首,帮主名叫韩盛,数年前乱王周安借船攻江宁城,韩盛投了当明天子,现在他正在京都当他的宣威将军,那里有空在这里抓压寨夫人。”
他对着阿音深深行了一个礼,迈登陆边石阶。
阿音挽起长发,簪了一枚素玉簪,门别传来婢女的禀报:“老太爷请女人去鸿雅居。”
李芳诺不由有些怔忡。
阿音端倪轻蹙,接着,唇边出现一抹嘲笑:“便宜他了。”她转头,看着低着头的男人,动了动唇,道:“易,我说过了,不得再叫我‘郡主’,庄明音已经死了,大齐的天子成了连屎尿都要人提示的痴傻吴王,我这‘郡主’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船舱内简朴温馨,桌上摆着两盘点心,一壶茶水,水盆里是温热的水和柔嫩的巾帕,床上铺着丝被锦褥,点着三四盏明灯,一名小婢见她进门,忙无声地退了出去。
那人低头道:“赵立亦是方国维旧部,在清安作了两年的中府都尉,此番陆源拖林茂行下水,如果赵立也暴毙,恐怕惹得明晔思疑,他虽远在赵地,各处眼目却也很多,只怕郡主行迹透露。部属自作主张,教唆了他妻妾相争,他第七个小妾是强抢而来,部属便给了她一包‘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