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听到这些话,后背已是盗汗涔涔,他虽未经历过夺嫡惨烈,却聪明天成,现在细细想来,便猜到一二,想当年康熙朝,废太子胤礽是康熙帝费经心血培养,又多次在天子出巡之时监国,早成日月当空之势,若皇爷爷果然要整垮太子,就必将在皇子中挑出一个拔擢起来与太子分庭抗礼,而这小我因挤垮了皇太子,引发废太子党的顾忌,在朝中树敌很多。他俄然冒出个想头,莫非当年揆叙、阿灵阿支撑皇八子,也是康熙帝表示和默许的?
弘历闻声皇父教诲本身为君之道,只牢服膺下,见雍正帝面上凄哀之色颇重,不由安抚道:“到底皇爷爷慧眼识珠,选定了父皇,此话便可见皇爷爷一番慈父心肠。”
胤禛翻开盖子,匣子里内里只要一纸泛黄的奏章……
那暗淡的灯光光芒在雍正面上挪动着,神采便仿佛染上一丝沉重,外头俄然响起暴风吹卷之声,雍正帝侧耳听了一听,便闻声那暴风裹挟枯叶砂石敲打着窗子,仿佛天又冷了一些似的,他转转头来,深深的瞧了弘历一会儿,唇角却浮上几缕笑意:“过一阵子,就将你十叔和十四叔放出来,要过冬了,还是家里和缓。”
弘历胸膛内砰砰狂跳,只觉父亲的五官在阴暗的光芒下更添阴沉,却又带着一丝慈父苦心,这些话,皇阿玛何曾提过一言半字。
慈兄?普天下怕是没有谁至心情愿用这两个字描述他罢,特别是他以阿其那塞思黑之名,将老八老九重处以后。
雍正帝便坐在靠南临窗的宝座上,弘历不敢多看,只屏气定了定神,方叩首施礼:“儿臣给皇阿玛存候。”
那日他满心欢乐的捧了贵母妃送他的生辰礼品出来,没走多远,见老五老八老九几个在御花圃里说话,八阿哥手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锦盒。
不待他发问,赵金已又叫了声师父,手中的佛尘一偏,指向身后跟着献膳的小寺人,又对苏培盛说道:“等闲也不敢来劳动您白叟家,昨儿万岁爷阅览奏章至丑时,方歇了半个时候,就又起来摒挡政务,今晨访问了从苗疆返来的张廷玉大人,早膳都没顾上用便去上朝了,午膳时万岁爷不知要忙甚么军秘密务,主子出来一趟还未开口禀报,便叫万岁爷给骂了出来,主子们便不敢再出来打搅,现在眼瞧着就要过晚膳的时候……”
此话倒使得弘历一惊,若说先帝诸子,十阿哥胤礻我,绝非出彩之人,纵是担当大统,也要排在8、4、1、3、九等以后,乃至连十三子胤祥的呼声都高过胤礻我。
他的父皇本日穿的是件明黄胸前绣团龙常服,系一条嵌玉板的玄金二色御带,父皇的面貌肖似祖母孝恭仁皇后,端倪清秀肤色透着几分惨白,他不敢细瞧现在父皇清俊温润的面上是否还是如昔日那般老是暴露冷酷和刻薄来。
弘历昂首便瞧见大殿正中悬着一盏薄纱八面流苏宫灯,他不经意回眸,外头已黑了天,交了十月,天一日比一日短。
今孝懿仁皇后仙逝,膝下之四阿哥无人抚养,臣妾觉得皇嗣高贵,况四阿哥因守孝落下暑疾,务须好好调度,臣妾鄙人,愿扶养四阿哥于膝下,未敢不经心极力……
话未说完,又被雍正天子抬手打断,雍正帝抬直脊背,问道:“你可知你皇爷爷当初为何遥指你为太孙?”
抑或是,是这几个启事都有。
一阵北风吹过,紫禁城枝头的枯叶如落雪般簌簌而下,平增了多少悲惨之意,恰是夕照之时,宫墙亦只剩灰蒙蒙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