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蜜斯面貌清艳无伦,常日穿着穿戴最是经心。今儿个如何穿得如此简朴?另有那副沉着淡然的神情……
程锦容这位表蜜斯,在永安侯府一住十余年,衣食用度和裴家蜜斯们普通无二。偶然,就连白芷都会忘了主子实在姓程。
这把刀,既细且薄,刀柄三寸,刀身也只要三寸。比常见的匕首还要短一些。以上好的精铁淬炼打磨而成。
想死很轻易,双眼一闭,万般痛苦皆消。
白芷下认识地瞥了一眼畴昔。
白芷一凛,内心涌起莫名的害怕和寒意。
永安侯夫人住在听雪堂,畅春院离听雪堂颇近,盏茶工夫便到。
内宅管事们早已见惯了永安侯夫人对表蜜斯异乎平常的心疼,以眼角余光瞄了畴昔。
天亮了。
程锦容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刀重新放入枕下,躺了下来。
一张斑斓又凄楚的面孔在面前闲逛。很快,变成了一张蕉萃焦灼的男人面孔。两张面孔不断变幻,声音不时交汇。
她仰仗着高超的医术,活死人,医白骨,短短几年间,成了闻名边关的神医。
她幼年丧母,父亲程望被征派为军医。路途悠远,边关苦寒。父亲不舍她驰驱刻苦,在舅兄热忱的挽留下,将她留在了都城。
现在想来,当年的她多么天真好笑。
彼苍怜悯,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遇。统统都能够重来!
夫婿对她体贴备至,公婆待她驯良亲热。体弱多病的裴皇后,对她这个娘家侄女兼侄媳喜爱有加,时有厚赏。
程锦容一向对白芷信赖正视,视为亲信。
白芷谨慎翼翼地敲了拍门:“蜜斯……”
程锦容已穿戴整齐,一袭青衣罗裙,乌黑的长发半挽,发间只要一支银钗。和昔日金娇玉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屋子里温馨下来。
阿容!
跪在父亲坟前,她满心苦楚。
父亲程望,为了护住她的安危,以身为饵,引走了烧杀抢虐的一小股鞑靼马队,命丧箭下。
她的幸运只是一场滔天谎话。
前来探病的人,十足拒之门外,一个都不见。就连永安侯来了,也不肯见。整日说不了几句话,对着身边的丫环也没了昔日的随和亲热,神采冷酷,目光冷然。
深爱她的爹娘,都为了她而死。国仇家恨,只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报?
白薇迅疾看了白芷一眼,目中暗含扣问。
话音未落,门便开了。
白芷还待再说甚么,程锦容已迈步而去。
凄厉的嘶喊声在耳畔不断反响。
白芷一愣,脱口而出道:“蜜斯为何这般穿戴?若被夫人见了,定会出言嗔责。”
年青的她,不知人间最险恶的是民气,更未窥破身边人丑恶虚假的嘴脸。
一袭红色中衣的程锦容,沉默着坐在床榻上。
永安侯夫人:“……”
宣和帝病重,储位之争愈发狠恶。惊天隐蔽被揭穿!
“蜜斯,”值夜的大丫环白芷被纤细的动静惊醒,从值夜的小榻上起家,强忍住呵欠,柔声问道:“是不是做恶梦了?”
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璎珞项圈随便搁置一旁,在温和的烛火中熠熠生辉。
阿容,好好地活下去!
行刑前的夜晚,她被救出天牢,易容打扮,改名改姓,逃出都城。
鞑靼马队走后,她恸哭着为父亲收尸,草草下葬。
额上盗汗涔涔,呼吸短促混乱,心跳狠恶,似要蹦出胸膛。
程锦容鼻间微酸,握着刀柄的颀长手指突然用力。
乱世中,性命如草芥。
这一世,她要揭露仇敌的丑恶嘴脸,要报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要庇护保重她的人!
一夕间,她的天下天翻地覆,支离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