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欢没杀她,他回身看向那道厚重的石门,一掌击出,石门受震不动,门上的石皮却簌簌碎落,暴露钨铁内门,门上可见一副女子骑马打猎的华雕,天上有龙穿于云间,女子不射身边的百兽,独坐顿时拉弓,一个射龙之姿。
“天子不愧是先帝的孙儿,帝王家的薄情可真是骨肉里带着的,天子不必学其形便已得其骨!”元敏盯着步惜欢,眸中生着的幽火似能将人烧成灰烬,“元家的先祖乃是建国功劳,因受帝王家的猜忌才不问朝事,当年先帝亲身登门来请,元家怎敢不该?国难当头,若敢不该,满门的性命皆要不保!”
步惜欢慢悠悠地说话间,将小箭一支一支射出――九孔,九箭,一箭未遗。
元敏躺在冰冷的玉砖上,眸中朝气清楚已弱,却俄然生出明光!
“难为天子了,竟能练成这等上乘的密功。”元敏冷冷一笑。
她要他陪她死在这密殿里,大兴江山无人秉承,唯有改朝换代。
华雕美如陵墓壁画,女子手上的弓箭雕得格外精美,细细一瞧,竟是真的。
元敏虚虚抬手,指向石门。
元敏一时哑口,盯着步惜欢好久,笑了一声,笑声苦楚悲戚,自嘲至极。
元敏闻言阖眸不答,她不肯看步惜欢,只因记得他方才与她相视之时,用过摄魂普通的密功诱使她说出了构造地点,她不会再中此招,毫不会亲口奉告他如何开启石门。
元敏抬头大笑,笑声剑气般直冲殿梁,袖下却有刀光一现!
步惜欢转头淡淡地看了眼元敏,讽刺隧道:“愿赌伏输,太皇太后向来就不是这类人,到了此时了,还想套朕的话,你还想着出去,将朕的人全都措置了?”
九道箭孔,九种挑选,射哪个?
城楼上,月杀纵身掠过百官头顶,急追而去。
步惜欢细思了一会儿,俄然抬手抚上那弓箭,未拉弓弦,而是悄悄一推。只听机槽滑动之声传来,雕着弓箭的那块钨铁竟被推送了出来,四周的暗壁上现出九道箭孔,瞧那方向,应是连着云龙与百兽,那小巧的弓箭能够转动,瞧这模样,开门的构造应当是要将箭射入某道箭孔中。
“人这平生步步是岔道,一步踏错便是平生之失,再也回不了头。”元敏望着殿梁,衰弱已极,却美意肠提示,“天子可要好好选,如若错了,内里的构造便会被箭住,到时便真的开不了了。”
这明光刚生,石门已升上半道,只听密道里一声大风鼓荡之音,随后门下渡来一幅墨黑的袍角。
她感觉不值,这辈子不得所爱痛失爱子,平生无事不得畅怀,为的却不是她。
孟三正扬催促马率军进城去追元修,惊见此变俄然勒马!
“那都是帝王家教的!”元敏大声喝道,密殿四周皆封,女子的声音浮泛贯耳,杀气癫狂,“谁让先帝杀了皇儿,谁让你得了他的看重,谁让你与皇儿同年!你有母妃可迷恋,我的皇儿却没有了,先帝暴毙,权相摄政,也难消我丧子之痛!折磨步家的儿孙,夺下步家的江山,哀家欢畅!”
凤簪滑出,高髻疏松,女子躺在冰冷的玉砖上,胸口插着把匕首,赤色洇开,若胸前绣出朵红牡。元敏眼神发直地望着殿梁,气味尚存,已在存亡之间。
这六百年的江山,最后两代帝王皆因她而死,这平生也算值了。
“借口!当年荣王起兵,胡人已打进了关内,老国私有治世之才,如若帮手荣王即位,元家亦有享不尽的繁华繁华!为何承诺了先帝之请?还不是乱臣贼子之名遗臭万年,平乱治世之名流芳百世?忠君既能得名又可得利,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