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一看,吓得三魂出窍。那没了头颅的身子不知甚么时候蹿到了他跟前,还保持着“朝天蹬”的姿式,明显刚才是被这无头的躯体踹了一脚。再看那躯体前面,女子的头颅被啄得脸孔全非,却启唇提及话来:“哪来的野小子,跑这坏我幻颜大事?”声音极其衰老沙哑。见他吓得不轻,哈哈大笑,笑得血肉纷飞:“量你小子也不敢用心坏我大事。小乖乖们,持续持续!”几只巨鸦便又落下来,对着头颅啄食。
俄然脚下结壮,睁眼一看,只见脚下隔着透明的水晶状物体,黑水在底下翻滚吼怒,无数呲牙的骷髅冲撞着脚底,砰砰巨响,再往四周看去,四周晶莹剔透形如喇叭,矗立入云,本来玉狐仙儿说的船就是这般奇妙的地点。不等他发问,玉狐仙儿道:“这就是方才那朵腐生花,只要阴泉山庄才开的花,很标致吧?”何新讶异不已,方才在岸上看那花朵小巧小巧,本来如此庞大,便点点头,内心却出现丝丝寒意。
玉狐仙儿咯咯笑道:“甚么魂啊魄的!老娘本日借你阎老儿这府邸,与我这相公结婚!”
何新哪管这诡异姓名,也报了生辰八字,玉狐仙儿道符合,他便信了,一心只想与她温存亲热。见他猴急,玉狐仙儿道:“且慢!你何家不是有座阴泉山庄吗?我们到那边停止婚礼,礼成后自如你意。”
女子做娇羞状,绿袖轻拂,掩面娇声道:“此缘便是姻缘,公子明知故问干甚么?”
何新一愣:“女人何出此言?”
那黑脸看了看她,惊奇道:“阎王爷说本日有可通六界之魂到访,命我们二人在此等待,未曾想是你这魔狐来此。冥界与魔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明天带这个凡人到此何为?”
永乐十八年,亦是公元1420年。这一年值得大书特书,因为这一年产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小事。大事便是永乐天子下诏迁都北京;小事就是江南芦江县何家村,何家第二十六代孙何新,在祭奠先人时失落了。
玉狐仙儿略微一惊,转头笑道:“相公莫急!不是说好到这阴泉山庄结婚么?这里就是阴泉山庄,是我们俩的和顺乡啊!”
吵嘴二人对望一眼,寒声道:“寒冰冥玉!?”
那头颅接着说:“凡人能见到我这幻颜之术,几千年来也只你一人。小子,报上名来!”
何新一听方知过分冒昧,忙作揖道:“请女人包涵。鄙人姓何名新,叨教女人芳名?”
玉狐仙儿嘲笑道:“急甚么?要到那鬼域,另有十万八千里路,须乘船逆流而上,方才不致迷路。”何新刚要问船在哪儿,便见溪流里漂来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形如铃铛,甚是小巧小巧。玉狐仙儿拉着他便往溪中跃去:“上船!”何新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得耳边风声凄厉,与那些亡魂的哀嚎稠浊一起,扰民气魂。
女子道:“我乃血魔窟下幽魂谷主玉狐仙儿。”
何新是孤儿,祖上也曾在前朝为官,家势也曾显赫。但是改朝之际,多年世袭的俸禄断了,加上其爷爷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几代积储,不到几年就华侈一空,便抛妻弃子,落草为寇,终被抓获,命断法场。其父背负草寇之子的名声,从小在邻里乡亲面前都抬不开端,整天沉郁寡欢,身材孱羸,而立之年才勉强娶了媳妇,生了何新,在何新5岁时,得了场大病就去了。其母见老一辈已无可隐蔽,丈夫又一去,儿子又小,生存全无,便冷了心,断了念想,一横心寻了镇口老槐树自缢而死,留下何新一个孤儿自生自灭。何新自小无依无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历经风霜雨雪却也垂垂长大。他虽无机遇读书,却能在求生存之余在私塾窗外听课,识文断字无碍,便阅尽祖上藏书,竟也知书晓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