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7章 只若初见 (2)
恰在这时，那兵士又哀急地说了一遍，此次终究听得清楚。
几名修女走到跟前，念诵主的名字，冷静在胸前画下十字，求主宽恕罪人。
一个头缠绷带的兵士贴墙靠在窗下，挟住个娇小的护士，手里锋利的玻璃正抵住护士颈侧。身后窗玻璃被打碎，落了满地玻璃渣。一些碎玻璃溅在他和那护士身上，头上绷带排泄血，脸上血污狰狞。护士惊骇万状，不住地尖叫颤抖，颈上已被玻璃划出血痕。
对峙之际，世人一筹莫展，云漪急出一身盗汗。
云漪再唱不下去，那病笃的兵士却艰巨地咧了咧唇，终究放开了阿梅，朝云漪奄奄抬手。
那护士还未答复，就听大夫抢问道，“这病人是否有精力题目？”
一起穿过医疗区，将要绕过断绝病区之际，忽听一声女人尖叫，接着玻璃碎响，粗陋的断绝病房里传出修女们凹凸惊呼。云漪呆了呆，听得身后脚步声狼籍，刚要侧身避开，却听那美国大夫用生硬汉语朝她焦心叫道：“过来帮手！”
“来不及是甚么意义？”一个降落的男人声音从人圈别传来。
“应当没有。”另一名年长的护士游移答复，“他断了右腿，本来明天要做截肢，可罗大夫早上来看，发明已经来不及了……”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另有两个钟点，要不要告诉院方？”
云漪呆住，世人闻言怆然，一时静了下去，只听被挟持的护士仍然哭叫着求救。
“他仿佛说，要那护士陪着他……”云漪游移开口，又用英文反复了一遍。
云漪暗惊，下认识掩了掩头巾，浆洗得平直的白麻头巾将大半张脸遮了，只露一双眼睛。黑呢修女长袍勾画了窈窕身材，黑檀木念珠和银链十字架悬在胸前，将她扮作修女模样。
“最左边是断绝区，都是传抱病人，普通伤病员在右区，中间是医疗区。”副官随在他身后，指引右边通道。他随便脱了披风搭在臂上，却往左区走去。
阿梅踉跄奔过来，被两名修女扶住，立时昏迷畴昔。
云漪蓦地昂首，面前恍惚一片，这才惊觉本身泪流满面。
云漪含泪望畴昔，喉头略哽，启唇唱道：“今古国土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萧瑟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只唱得前人半阕《蝶恋花》，曲未尽，泪已落。
车内后座上，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后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阖目，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副官抬高声音道：“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怕是背后有人搞鬼。”那人仍沉默阖目，唇角隐透一丝笑纹。
那人回过甚来，面庞已不年青，稠密鬓角潜了不易发觉的银丝，幼年漂亮历经了风霜，炼就内敛光彩，古铜肤色更添沧桑。他浅笑，浓眉上一道细浅的伤痕更加夺目，将这张面庞深深切进她脑海――“我是霍仲亨。”
“随便看看。”他头也不回，法度极快，虽只穿了平常便服，举手投足还是一派兵马风采。副官游移劝止，“传抱病区已经断绝，不宜……”
云漪握着他尽是血污的手，心神恍忽，久久不忍松开。
那兵士握着玻璃的手，已被割得血流如注，最可怖倒是他的右腿，全部已腐败得暴露白骨，只靠墙支撑了身材，嘶吼着不准人靠近。美国大夫情急之下朝那人喊出连续串英文，那人也吃紧嘶吼，一口难懂的方言，谁也不知他在说些甚么。云漪初时一怔，感觉那方言非常耳熟，仔谛听了竟能明白七八分。
“阿梅？”云漪惊诧，“她不叫阿珍？”
“不要开枪！”云漪骇然惊呼。
一个病笃兵士最后的心愿，仅仅是听贰心上的女子再唱一次故乡小调……云漪眼中发酸，喉头紧涩，终究听懂了他的话，却有力替他完用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