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衣香鬓影1：回首已是百年身 > 第7章 只若初见 (2)
“陈腐！”
中间数名修女一起惊呼上帝，连连在胸前画出十字。
云漪呆了呆，蓦地记起本身眼下的身份，忙侧首拭泪，避开他目光。
“是，督军。”副官下车，欠身拉开后座车门。
“最左边是断绝区，都是传抱病人，普通伤病员在右区，中间是医疗区。”副官随在他身后，指引右边通道。他随便脱了披风搭在臂上，却往左区走去。
云漪呆住，世人闻言怆然，一时静了下去，只听被挟持的护士仍然哭叫着求救。
“不要开枪！”云漪骇然惊呼。
“督军，那是传染区！”副官忙禁止。
或许，只能给他些微的安慰――
世人都沉默了，那人终究垂了手，缓缓将枪放下。
“他将阿梅当作了另一个女子，只想死前听她再唱一次歌，不是要杀她。”云漪吃紧开口，心头发颤。那兵士本已是回光返照，拼着最后一口气折腾下来，此时神采青白，满身抽搐，垂垂倚墙瘫倒，只是死死抓住阿梅，手中玻璃虽贴在她颈上，倒是满脸哀切之色。
“路程打消？”
几名修女走到跟前，念诵主的名字，冷静在胸前画下十字，求主宽恕罪人。
那兵士握着玻璃的手，已被割得血流如注，最可怖倒是他的右腿，全部已腐败得暴露白骨，只靠墙支撑了身材，嘶吼着不准人靠近。美国大夫情急之下朝那人喊出连续串英文，那人也吃紧嘶吼，一口难懂的方言，谁也不知他在说些甚么。云漪初时一怔，感觉那方言非常耳熟，仔谛听了竟能明白七八分。
两名修女仓猝从前面赶上来，一人转头叫她，“快来，那头出事了！”众目睽睽之下，云漪只得跟上去，随她们跑进病区。远远见一圈人围在门口，里头不住传来女人的尖叫。美国大夫奋力分开世人，一眼望去顿时大惊，脱口叫道：“NO!”
云漪暗惊，下认识掩了掩头巾，浆洗得平直的白麻头巾将大半张脸遮了，只露一双眼睛。黑呢修女长袍勾画了窈窕身材，黑檀木念珠和银链十字架悬在胸前，将她扮作修女模样。
云漪站在门后，目光被人挡住，只见世人不由自主地让开，未看清发问之人是谁，想来必是别的大夫。那护士隐有怜悯之色，“传染激发败血症，已经呈现严峻毒血征象，截肢已晚了，即便动了手术也熬不过来的。”
对峙之际，世人一筹莫展，云漪急出一身盗汗。
云漪握着他尽是血污的手，心神恍忽，久久不忍松开。
那人沉声开口，“应是我向你伸谢，修女。”
那人略有游移，却仍未将枪放下。
见她怔怔没有反应，那人抓住她的手，亲身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污。
他的语声如磁石，严肃里透暴露竭诚，对她缓缓说道，“我为我的兵士感激你。”
副官抬腕看一眼时候，“另有两个钟点，要不要告诉院方？”
“救救阿梅！”短发护士抽泣起来，望了人群后那人，又望向大夫。阿梅只知哭叫，已近崩溃，而那兵士神采惨白，眼睛赤红，神态已然是浑沌了，癫狂地抓住阿梅，反几次复朝她呼啸着同一句话――那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云漪心知这话非常要紧，却如何也听不懂他的意义。
云漪蓦地昂首，面前恍惚一片，这才惊觉本身泪流满面。
“他仿佛说，要那护士陪着他……”云漪游移开口，又用英文反复了一遍。
“阿梅？”云漪惊诧，“她不叫阿珍？”
她母亲是吴地人氏，说话口音模糊与此人类似，却又不尽不异。云漪定神谛听，断断续续听得他说，“阿珍，陪我……为我……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