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易中天中华史:禅宗兴起 > 第15章 大洗牌(3)
禅宗出世在中国,本来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因为不管人们如何夸大禅宗是地隧道道的中国货,却没法否定它是佛教的一个宗派。既然还是佛教,那就跟印度文明脱不了干系;而印度文明与中汉文明,又实在是相去甚远。
何况佛教与中汉文明并非没有相通之处。实际上从宗教的角度看,文明不过四种:一神、多神、泛神、无神。多神教很难有天下性,最典范的就是印度教。一神教固然有能够走向天下,但前提前提是:新皈依者大要上多神崇拜,本色上是泛神论者,本来并没有果断的信奉,比如埃及人、突厥人和蒙前人。当然,如果他们之前已有一神偏向,也无妨顺水推舟地改宗更加纯粹的一神教,比如波斯人。
跟阿拉伯帝国一样,中华帝国向来就没有过教权和王权的同时并存,平分秋色。分歧的是,后者从东汉末年起就有以宗教为名义和号令的反当局武装斗争。只不过,从黄巾叛逆到承平天国,争夺的都不是教权,而是政权。
是以阿拉伯帝国不存在颠覆上层修建的基层力量,这在其初创之初就已经肯定下来。伊斯兰教则在麦地那乌玛建立后就自上而下地传播,并非基督教那样先在基层发酵,然后才自下而上地夺权,又岂会呈现二元布局?
实际上印度半岛是一块动乱的地盘。英国人实施殖民统治之前,它几近没有被真正同一过,分裂和断裂倒是家常便饭屡见不鲜,可谓铁打的印度,流水的王朝。究竟上,它的面积过于广袤,人丁过于麋集,文明过于多元,力量又过于分离,实在没法构成中华或罗马那样的大帝国。[32]
文明的混血必将产生庞大的能量,大唐也是以具有了无庸置疑的天下性。究竟上,从中国传播到朝鲜半岛、日本和越南的佛教,是作为中汉文明的构成部分,跟儒家学说等等一起漂洋过海的,这内里当然也有禅宗一份功绩。
不能切当地晓得阿育王的设法。或许在他看来,好东西就该与人分享。让更多的人在佛光普照之下获得摆脱,则无疑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也表现了菩萨心肠。
比如禅宗。
包涵精力属于地中海,科学精力属于雅利安,因明在本质上是西方的。以是这一次的擦肩而过,就给我们民族留下了永久的遗憾。因为技术进步能够依托劳动听民,科学研讨和百姓教诲却只能依托知识阶层。如果知识阶层个人地对逻辑推理不感兴趣,这个民族的思惟体例就实在堪忧。乃至就连阿Q精力也多少要由禅宗卖力。试想,人生六合间,约莫本来偶然也未免要游街示众等等,不也很有禅意吗?
因而连同因明背后的科学精力也被拒之门外。究竟上遍检禅宗的公案和机锋,你会发明那更多的是抖机警,而非爱聪明。要晓得,聪明和爱聪明但是两回事。没有希腊人那样对聪明的爱,最后就只会剩下笔墨游戏和耍嘴皮子。
这就导致了伊斯兰教与基督教的又一首要辨别:没有教士阶层,没有教义机构,没有教会构造。当然,伊斯兰教也有乌里玛(阿拉伯语'Ulamā),即教法学家和神学家。但他们只是正统看法和社会原则的监护人,没有直接干与穆民糊口的权力和手腕,何况他们的机构还是国度节制的。[26]
这就是文明的走向。
没有同一的帝国,就不需求同一的思惟,也不需求同一的宗教,当然更不需求教皇。因而,从未有过安宁的印度便只好变成“宗教博物馆”,还是没有馆长的。
当然,这内里实在存在题目:中华和印度两大文明毕竟异质,就像希腊和希伯来。幸亏文明史上并不乏此类奇特的组合,比如罗马教皇与法兰克人的联盟。可见天下上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仇敌。政治如此,文明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