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胤并不睬会,还是拿眼睛盯着他,浓眉深蹙,薄唇紧抿,盯得谢笠都不安闲起来了。他家二弟向来喜怒不可于色,极少如许直白的表达情感。他跃下梅枝来,有些奉迎地握住他的手,“我下次必然给你写信,瞧你手跟冰块似的,快暖暖。”
他站了会儿,感觉身上的火气垂垂消了,便回到船舱里。舱内烧着壁炉,大夏季的暖和如春。小猫儿正趴在谢笠膝上睡觉,这小家伙很贪睡,除了用饭以外的时候几近都在睡觉,不太长得很快,才十几日的工夫,已经长了一圈了。
谢谨宸的背影与谢笠有些类似,两人不由有些感慨,当年的小孩儿已经长成大人的,而他们也华发暗生,如许的相伴过一刻便少一刻。
小孩儿悄悄地指指凤凰,“它教的。”
说“月明林下美人来”,不过是调侃之言。谢家三兄弟,谢笠气质清皎萧洒,而眉间朱砂痣给他增加了些娇媚之色。谢瑾宸气质雍容清贵,那双迷离的桃花眼又有点明丽。只要面前此人浑身高低都透着男儿的威武之气,完整与美好搭不上边,可他那眉那眼组合在一起,却总有动听心魄的魅力。
“猜想应当是开着的。”
酒饮过半,闻声有脚步声,侧眼望去,见那人披着玄色的斗蓬,踏雪而来,衣鬓寒凉。
谢瑾宸把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练字非一朝一夕之事,渐渐来。”
谢笠着人温了乳汁来喂它,疑道:“也这么大了,如何从未听它叫过。”
谢笠长饮一口酒,“为人后代,自当为父分担,但是……”他苦笑起来,“自西亓帝国开端,谢氏一族便世代为相,这是旁人恋慕也恋慕不来的权势,可谁又晓得这权势背后的罪过与肮脏?”
谢笠情不自禁地念叨:“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谢瑾宸撑着竹伞立在画船上,见碎雪落处江南浮白,两岸朱门青瓦,飞檐漏盏,一派繁华。湿冷的风卷起他蓝白相间的衣袂,清浅如其间水色。
“这个时节,不知那里的腊梅是否还开着?”
谢瑾宸:“……如何是猫叫?它不是白虎么?”
因为谢笠要看风景,白叟家又不宜多驰驱,故而谢胤先着背嵬军送她与孩子们去帝都。只是谢笠实在喜好小孩儿,便让他同业。
两人仿佛都想到这句承诺,相视一眼,唇角含笑。
谢笠鼓起,“想来我那茅庐也还尚在,不现在晚便去那边安息?”
薄薄的雪在船头上浅浅的晕开,他长身玉立,睫毛遮住眼睑,菱唇张合间乐曲从指间流出。风卷起他的衣角,雍容而清贵。
“呵呵。”谢笠嘲笑起来,“不过是好处差遣罢了。”
“生下来便必定如此,哪用我明不明白?我们谢家的儿郎,凡是职责地点,便是再不肯也要做好。”半壶酒被他三两口喝完了,望着皎月腊梅,幽幽感喟,“只是今后怕是再得空见这等风月了。”
“他要将谢家宗主之位传于你?”
谢胤便也上去坐在他身边,谢笠将头枕在他膝上,“小胤,你可知我此次缘何与父亲起争论?”
好一会儿谢笠回过神来,“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这水镇以外是否就是积雪山?我记得当年仿佛在此盘桓过。”
暮色四合,岸边炊烟袅袅。
谢胤看看一脸八卦的谢瑾宸与萧清绝,面色有些难堪,嗔恼地白了眼谢笠,目光深深。
那只小猫儿掐着饭点醒了,往谢笠怀里拱啊拱的。它已不像前几日那般衰弱,能本身站起来了,额间的“王”字也长开了,看得出是只幼虎了。
他们望去,是谢瑾宸。
谢笠不由得心虚,呵呵地笑起来,“夜深雪重,喝口酒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