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御史是思疑有人在佛身上的颜料里动了手脚?”
洛河蜿蜒,喧闹流淌,穿城而过,薛讷立在船头撑着长篙,极目了望,好似在寻甚么东西;樊宁则坐在船尾,临风眺望着轩俊绚丽,凹凸错落的宫城。行至河中心时,天气已全然黑透,天上的繁星映在洛河里,水天一色间,恍忽置身瑶池银河。樊宁抬眼看着近在天涯的薛讷,苦衷像河中波纹普通,泛动在滚滚东流的河水当中。
傍晚回到驿站后,薛讷神情凝重,沉默地坐在窗前,兀自望着渐沉的落日发楞。
听闻杨炯是天皇的钦差,那袁州法曹赶快上前一礼,满脸堆笑道:“杨待制安好,下官乃袁州法曹赵理,此案已破,凶嫌负隅顽抗,我等正与司法大人一道缉拿,杨待制可在旁稍歇半晌……”
京洛两地相隔近八百里,没想到风影竟真的在,薛讷打动又惊奇,号召着风影进房中,给他递上一盏温茶:“你不会是一起跟过来的吧?”
北风萧萧,薛讷耸峙不语,他脸上佩带着狰狞的傩面,玉冠长发,儒裳深衣,身姿英挺,皎如玉树临风,倒似像极了樊宁设想中的兰陵王。
薛讷与樊宁揣着一样的心机,也与她一样将满腔情素藏在了暗夜里。青梅竹马就是如许,无人敢等闲越雷池半步,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异化着那般庞大的人和事。薛讷放下长篙,坐在樊宁劈面,任由划子逆流飘零:“不晓得李师父现下在那边,但我信赖,他该当也在看着漫天的星星,惦记取我们……”
三今后的凌晨,天光微明,杨炯在洛阳桥外摆下薄酒,为薛讷与樊宁践行。
龙门石窟下,袁州法曹已指认了年逾七旬,卖力漆料的老工匠为凶嫌,但武侯拘系时,却遭到了其他工匠们的分歧抵当,世人哭喊着冤枉,用刻刀与木刷与武侯相抵当,说甚么也不肯让人将那老工匠带走,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薛讷长舒一口气,望着澄明的天幕和规复了安好的龙门山,心中多了几分可贵的安宁之感:弘文馆别院的起火体例盘亘在贰心中很久,眼下终究有了几分端倪了。
“胡言!”那赵姓法曹大笑一声,只觉胜券在握,“这两样都是最平常的颜料,如何会起火!”
薛讷本也没有将线索据为己有的意义,但风影没有返来,事情尚无定论,他不能冒然浑说,只道:“薛某现下还说不清,等我的部属查清后,薛某再行奉告。”
薛讷从小在李淳风的道观里长大,这普天之下最会看相的,李淳风若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更何况樊宁那小魔怔一天到晚绕在他身边,嘴里嘟嘟噜噜说着“眉为两目之华盖,实为一面威仪,乃日月之精华,主贤愚之辩白”,他又那里会等闲听信人言。
“人家言之凿凿,说得一板一眼,可不像胡言。昨日你与你那属官在那边议事?那袁州法曹也住在我们那间堆栈里,莫不是被他听去了罢!”
樊宁笑眯眯地坐在薛讷旁侧,问道:“好吃吗?”
次日是寒冬时节里可贵的晴日,又逢除夕年下,贩子街坊中四周弥漫着乱世欢娱的氛围。薛讷与樊宁用饭后,策马从定鼎门出城,一起赶向邙山。此山不算高,却因其襟山背水,风水绝佳而被称之为“龙脉”,前后有二十三位帝王在此修陵建冢。
薛讷笑得无法,却也没将虚礼放在心上,边回想边说道:“薛某方进入洞窟时,看到洞壁四周皆被熏得乌黑,底子辨不出是在那边起火的。又见洞窟口处的麻布颜料袋皆已烧成焦灰,其下有些许红色黄色的粉末,该当是颜料袋烧空剩下的。而那佛身上唯有这两种色彩最多,以是薛某猜想,是否有人在这两种色彩里做了手脚,便命部下带着物证去往洛阳府,想请仵作查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