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道天皇病弱,天后擅权,但武则天心知肚明,这个庞大帝国的掌控权一向紧紧握在这个儒雅暖和的男人手中,先前魏国夫人等事,他虽活力,却远不敷以撼动她在贰心中的职位,唯有事关他们的孩子与社稷江山,方是他一触必怒的逆鳞。
“昨晚你都承诺了,”薛讷明知樊宁是在决计怄他,却还是当了真,“你若不跟我走,我便跟你走,反正你去哪儿,我的胡饼铺子就开去哪儿,别想狡赖。”
“是,”李治与武后未见怪,李弘的神采轻松了,透暴露两分赧色,彳亍道,“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儿臣十五岁生辰时,亦是在此处,父皇曾说过,如果儿臣有了敬爱之人……能够奉告父皇。”
是日一早,薛讷精力抖擞,召小厮端了茶水铜盆,筹算清算罢便去德业寺查案。哪知才涑了茶,净了手,便见樊宁气冲冲从门外走来,一叉柳腰,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这打扮!”
樊宁一怔,旋即明白了薛讷所指。自古武将最忌讳功高震主,当年太宗御驾亲征打高丽,铩羽而还,不久便驾崩离世。薛仁贵大胜而回,于国而言天然是大喜,但于薛家来讲,高贵之极的同时亦是奥妙至极,伤害至极。就像汉朝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大胜后奢糜华侈普通,薛仁贵给本身冠上好色之名,纳铁勒美女为妾,也是为了废除在百姓心中的光辉形象,令主上放心。
夜已深了,四下里鸦黑一片,唯有大业殿侧的书房仍灯火透明。李治排闼而入,对那书案前恍惚的身影唤道:“媚娘。”
“孩子们都大了,”李治的话仿佛别有所指,望着身侧人的眼神也多了几丝不易发觉的犹疑,“杨氏不错,过几日可令有司算算八字……媚娘,本日那孩子,是我们的晴雪吗?”
“多谢父皇!”李弘欣喜不已,起家跪地叩首。
李弘含笑接过李治递来的绢帕,拭去脸颊上的雨水,平素里他一贯老成沉定,此时在父亲面前,却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粲然一笑道:“来与父皇相聚,不想带外人。这是……新炙的鹿肉吗?”
“我不是安宁公主,”樊宁莞尔一笑,回得干脆利落,“师父说我是发大水时他在街边捡的,薛郎也说此案另有隐情,我信赖他们。”
不管朝堂之事多么繁忙,只要得闲,李治便会特地安排,在这囿苑里与李弘见面,如平常父子般用饭谈天,这也是李弘与二圣尤其靠近的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