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无妨他如许推许,又听他说话蹊跷,便笑道:“何必如此?我与你父亲来往虽少,也是同为世家,那里就如此冷淡了呢。你若情愿,天然能常来的。况这带路人,又是何意?”冯紫英一笑道:“可见父执是心疼我们的。这带路人的意义,还要请父执借一步才好说话。”
王子腾不免一怔,半晌才记起这神武将军乃是冯唐。两家不比贾王两家乃是联络有亲的,是以并没多少来往。现在本身不过一个散寿,又未曾鼓吹的,如何倒送了礼来?季氏见他并未说话,猜想着恰是不常来往的人家,便又拿出礼单来道:“这冯家好大手笔的,送了好些东西来,除了凤姐儿那边,倒比别的人家还厚上两分。我怕别误了老爷的事,特特留了他家的票据下来,给老爷看看。”
韩承宗听得一头雾水,然他自有一个好处,便是坚信父亲教诲。此时听了,便应一声道:“儿子遵父亲教诲,必定照做的。”
韩奇看着大儿子,内心不免一叹,这孩子公然吃了少读书的亏,事事固然谨慎,却不像小儿子思谋长远,是以道:“这些不过都是我们猜想罢了,若然这王子腾是个固执的,不识时务,我们此时亲亲热热,待到他受了贤人雷霆之怒,又当如何呢?”
冯紫英以子侄礼见过王子腾,也不对付,便笑道:“一贯听得家父提及父执,心中好生佩服,只缘父执外放,不能得见。可惜本日侄儿来,又只是个带路人罢了,不能向父执就教,实在憾事。”
这一日,恰是他的寿辰,因不是整寿,又在现在如许难堪时候,便也不肯大办,只要几家亲戚并着凤姐儿那边送了礼来。王子腾原不在乎的,不想早晨回了自家夫人处,季氏便迎上来道:“老爷本日过寿,几家子送礼的都是老亲,原没甚么的。只是不知这神武将军冯家是哪一家?常日里没甚么来往,我倒有些胡涂得了。”
王子腾一时失容,忙忙将玉佩好生放在书案上,才道:“老夫若未曾看错,这应是当年老贤人赐赉北静王一脉传家的玉佩。如何到了贤侄手中?”冯紫英便道:“父执公然见多识广。这玉佩,的确是北静王爷之物,乃是北静王爷交于小侄,命小侄呈与父执,只说父执天然能明白此中事理。至因而何事理,小侄并不敢多问的,还请父执包涵。”
王子腾看罢,将礼单交于季氏道:“你先收起来罢。我想着,不日这冯将军怕是要来我们府上一趟呢。”季氏闻言,便收了那礼单,看着王子腾神采不好,遂道:“老爷,是不是这冯家有甚么要来求得?我们现在不在京中,许是不好多管罢。”王子腾看看季氏,拍了拍她手道:“公然你猜得不错,是他们有要求得。不过这事,我尚要好生考虑的。你放心罢,必定不会于我们家里有碍的。”
且说韩承宗扣问韩奇,但是有甚么不铛铛处。韩奇回过神来,点头道:“纵有甚么不铛铛处,也不是你我为人臣子能多言的。王子腾此人,心霸术略样样不缺,现在四大师族苟延残喘,唯他一人是有能为的,况现在老贤人还在,贤人等闲也愿做个父慈子孝模样的。”
韩承宗听了,倒略有些明白,本身想了想才道:“那依着父亲所言,我们和这王子腾,倒是不能冷淡了的。不然将来同殿为臣,面上须欠都雅。”
王子腾料着他是有秘事要说,便请了他到书房去,又屏退了小厮,才道:“贤侄有话,此时无妨说了。”冯紫英略一拱手,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双手奉到王子腾面前来。
韩奇点点头,便教他去了。按说揣摩圣意这类事,别说是他韩奇,但凡是个官儿,不管大小都有这点儿心机。谁不肯意有朝一日简在帝心飞黄腾达不成?只是这揣摩圣意,也是要技术的,做得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罪恶。如内兄林如海与现在王子腾如许的,若不是靠着揣摩圣意,岂能有如许安稳?只是韩承宗性子慎重,又不良策画,教他谋算民气,倒不如单单做个纯臣,将来总不至于被人操纵了去。思谋已定,韩奇便用心想明日如何与王子腾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