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出列,便笑道:“臣惶恐,只因身在局中,倒不如小童看得清楚。有此等佳儿,实在是韩侍郎之福,贤人之福。”竟是把五城兵马司抛开了。
韩承泽嘴上应下,内心却怪,这衔玉而生的事情,父亲是早晓得的,如何本日又旧事重提?他只内心一过,便将这事记牢,只等着到时好生看看那玉。父子俩个回府,门上便送进帖子来,原是王子腾过一日要来拜访。韩奇看着那帖子,自想了半晌,才打发人去前院,叫了大儿子来。
韩承泽与冯紫英一同谢了赏,便跟着寺人退了下去,这是朝臣议事的大殿,闲杂人等天然不能久待。回了偏殿闲坐了半刻,韩承泽早上起得太早,现在睡意便上来了。强睁着眼睛腹诽:读书人都盼着为官作宰,那里好了?凌晨睡不得觉,还要不断叩首施礼!
贤人便道:“你有何说?无妨说来听听。”韩承泽便再行一礼,才道:“小子现在不过十岁,见地少些,诸位大人议事,本不该插言。然此事倒是因我而起,此时不吐不快,尚请各位大人包涵。”又道:“大人们说,五城兵马司羁系不力,不该让这杂耍班子到街上卖艺。小子私觉得,此话不通。现在圣上天威昌大,恰是四海升平,五洲来潮,都城里正该有这些花腔顽意,才显出乱世繁华来。若不然,全部都城活力全无,倒有甚么意义?此其一。杂耍班子与商店不异,都是开门摆摊子为着赢利来的,天然情愿和蔼生财,然却保不准何时就有变乱。五城兵马司职员都已分拨,每半个时候巡查一次,已是非常殷勤。人不是仙,哪有未卜先知,闻声便到的本事?若非要如此定论,都城里这商店酒坊各种买卖通不该有,谁知甚么时候便要出事?五城兵马司倒是顾不过来的。如此作为,何异因噎废食?此其二也。小子见地陋劣,诸位大人念我年幼,多包涵罢。”说完又团团施了一礼,退到冯紫英身边。
兵部尚书立时了然韩奇之意,心中暗叫幸运,只低了头听贤人叮咛。贤人便笑道:“左都御史既如此说,此事便罢了。此后便将西城一带,划作这些杂耍艺人逗留之地罢。”又笑着道:“宣朕的旨意,韩侍郎之子韩承泽,好聪明口齿,赏他一袋快意金锞子,另有御膳房新做得那花果点心味道极好,也赏他几盒,吃了压压惊罢。冯紫英有乃父之风,临危不惧,赐九锻银枪一柄。”中间寺人忙应下。
韩承泽道:“我只与那府上大房里的贾琏来往多些,贾宝玉传闻是极受娇宠的,倒未曾见过。”韩奇点头道:“此后如有机遇,顶好见上一见,只替为父看看,他生来带来的玉,可有甚么奇怪处。”
韩奇捻着胡子,这猜想倒有有些事理,恐怕贤人现在也在想着如何安排。若然留在朝廷,必得六部尚书之职,老贤人天然心悦,只贤人就不好行动的。韩承宗见父亲沉吟不语,便摸索问道:“父亲,但是有甚么不铛铛处?”
韩承泽不防备他父亲问起这个来,想了想才嘻嘻笑道:“本没甚么,不过是顺着父亲意义,再去劝劝罢了。”韩奇哼了一声,便道:“今后做事之前,动些脑筋。他现在正要定夺,我们做很多了,倒落下乘。”
且说御史台众位御史进言,终究倒都冲着五城兵马司来,兵部尚书正要发作,却闻声韩承泽告罪贤人,只说有话要说。
韩承泽忙道:“是儿子莽撞,原也是为了挤兑他才多说两句,儿子记着了。”韩奇淡淡嗯了一声,才道:“你表姐外祖家的阿谁贾宝玉,你可见过?”
韩奇看他出去,便道:“宗儿,这几日龙禁尉中,你可传闻过王子腾王大人甚么话没有?”龙禁尉是天子近臣,除了那些拿钱买浮名的如贾蓉之流,剩下的一百余人都须按律值卫皇宫,天然也能听到些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