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晓得这事呢？有天我早早睡了。我们厨役不是寺人，做事在宫里的御膳房，早晨住宫门外不远处的屋里，便于半夜进宫做事，也好随叫随到。宫门有护军守着，收支凭腰牌。我正躺在床上酝酿打盹，被人唤醒，说是蒋爷有令，让我等几个学徒半夜时分送馄饨出来。我不明白，也没干过这等差，问为啥。来人说御膳房当班几个被蒋爷叫去景仁宫司房殿了，蒋爷叫你们顶一顶，弄三十份馄饨送景仁宫司房殿。
我当时年青，得理不饶人，要青常备叫我徒弟。青常备满脸通红，叫不出口。大师起哄要他叫。我双手叉腰等着回礼。俄然响起一声号令：“柳崇孔你这是干啥？”我和大师转头一看，周爷啥时来了，正一脸肝火地盯着我。
我和青常备等一批学徒开端学配菜。学配菜得学刀工。我的刀工本来就有根本，加上御膳房培训刀工有一套，我的进步很快。颠末三个月学习，我刀工测验得第一名，大师叫我刀状元。青常备得了第二名不平气。大师要我宴客。我说好。青常备趁机欺诈说我们要吃他坦街六合义苏造肉。我哇的一声叫说：“那要好多银子啊？不可不可！最多请你们吃糖火烧。”他坦街卖通州大顺斋糖火烧，经济实惠。我们去他坦街我给大师一人买一只边走边嚼。
在这两年里，青常备的旗人臭弊端渐渐钻出来，学厨艺还是尽力，成为御膳房数一数二的配菜，但为了奉迎蒋爷和黄厨头、王厨头，喜好上喝酒打牌。宫里对寺人、宫女、护军、厨役管得很严，不能做的果断不准做，犯了事抓敬事房惩办，但对喝酒打赌却管而不严。景仁宫后院司房殿每天设有赌局，各宫各处的人都能够去玩，白日人少，夜里客满，分红十几波赌，一打一彻夜。
青常备就如许进了紫禁城。
蒋爷是以买到青家紧靠皇城西沿河那块地。黄厨头、王厨头晓得了前来道贺，求徒弟照顾门徒，分点地给他们。蒋爷不想出头露面去他坦街开店，就把地一分为三，黄厨头一块，王厨头一块，本身一块挂在黄厨头名下。黄厨头和王厨头拿了地在他坦街建起本身的店铺，还共同为蒋爷建一个店铺，仍然挂黄厨头名，算是投桃报李、贡献徒弟。
大师推出三人做评判，给我们一人二两姜块切成姜丝，标准是切成的姜丝细得能穿过绣花针。我之前在宫源居练过这工夫，进得宫来又特别练了切丝，故意经验一下青常备，也给大师亮一手，便挽起袖子干起来。我先用筷子方头刨去姜皮，再泡在水里用手洗濯至不带一点皮渣，然后切成很薄很薄的片，再抹成叠状切丝，咚、咚咚、咚咚咚，声音清脆均匀，一丝丝姜丝便出来了。青常备的厨艺也不错，切的姜丝与我大同小异。
御膳房上面有五局，每局上面有多少掌案，每个掌案上面有一个配菜、一个打杂。掌案、配菜、打杂三人一组，管一口灶，承担一份差事。每日外务府的膳单传到总管蒋爷手里。他看了有定见说定见，没定见交给两个副总管办。王副总管卖力照膳单备料，带着人车去外务府掌关防处支付。外务府和光禄寺管御膳房，不但决定做甚么、做多少，还卖力供应炊事所需食材，比如米、面、菜、调料，等等。外务府掌关防处卖力平常炊事物品。光禄寺卖力朝廷庆典祭奠、宴席及为上朝官员供应临时用饭。姜副总管卖力派做，将膳单上的菜品按掌案各自特长分给各个掌案，并指导监督他们完成。
头两年宫里不准学徒回家，从第三年起每月二十号准予回家探亲一天。我回家看娘。娘问我找没找着六指脚。我说找不着。娘说你忘了你爹了。我说没忘。娘说你爹的三个门徒还在找六指脚。我去见他们。他们说那是哄你娘的，都畴昔这么久了上哪儿找？要我别放在心上。我说你们如何能哄我娘呢？我娘老了，眼巴巴盼着替爹报仇，我必然要找到六指脚。我说了就跑，也不管他们喊叫。我回家跟娘说：“娘您放心，不找到六指脚我……”娘一把捂住我的嘴。我们娘儿俩捧首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