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便可成姻.不过令汝明白此仙闺幻景之风景尚如此,何况尘境之景象哉?而此后千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房,将门掩上自去.
刘姥姥道:“这倒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谋到了,看菩萨的保佑,有些机遇,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遇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现在天然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靠近他,故冷淡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他们家的二蜜斯实在响快,会待人,倒不拿大.现在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得说,现在上了年纪,更加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现在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太太还认得我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他怀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如果他发一点美意,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刘氏一旁接口道:“你老虽说的是,但只你我如许个嘴脸,如何好到他门上去的.先不先,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一定肯去通信.没的去打嘴现世。”
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ъл,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待.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垂垂的人才散出,只要服侍端菜的几小我.半日鸦雀不闻以后,忽见二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森列,还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了,便吵着要肉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他.刘姥姥会心,因而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咕了一会,方过这边屋里来.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中间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戴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方正坐在那边,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昂首,尽管拨手炉内的灰,渐渐的问道:“如何还不请出去?”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小我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家,犹未起家时,满面东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如何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青,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甚么辈数,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各式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刘姥姥听了谢过,遂携了板儿,绕到后门上.只见门前歇着些买卖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耍物件的,闹吵吵三二十个小孩子在那边胡闹.刘姥姥便拉住一个道:“我问哥儿一声,有个周大娘可在家么?”孩子们道:“阿谁周大娘?我们这里周大娘有三个呢,另有两个周奶奶,不知是那一行当的?”刘姥姥道:“是太太的陪房周瑞。”孩子道:“这个轻易,你跟我来。”说着,跳蹿蹿的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门,至一院墙边,指与刘姥姥道:“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娘,有个老奶奶来找你呢,我带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