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冲又低声唤我,“阿琰,你再喝下去,这满园红梅可就输给别家啦!”
我瞥他一眼,唤身后的侍女又将我酒杯满上了。这酒入口绵密,酒香清冽,非常讨我喜好。幸亏蚀日崔冲将墨棣支走,不然必然又不准我喝酒。
垂垂的,我有些按捺不住的想笑,想和人说点甚么。可举目望去,合座俊彦,满室华彩,却俱都让我感觉脸孔可爱,有趣至极。
侍从们已在祯帝叮咛下为诸人备好了纸墨,又在祯帝座侧燃了香篆计时。进退有序、温馨迅疾——显见的是做熟了的。崔冲说祯帝平日里便爱召文士们会文,看来所言非虚。
此语一出,堂上诸人皆惊,义阳王和先前劝止公主的古野王满面不满、张口便要禁止。
义阳王刚才受了我的激将,此时便凝神苦思,继而在纸上写上几笔,却又很快抹去。大有非得拿出一首佳作、好叫我无话可说的架式。
我此时酒意已有了七八分,听祯帝如此说,便行至公主身侧,执了她尚未取用的纸笔,歪着头扫视了堂上诸人一眼,嘻嘻一笑,提笔道:“云深山坞,烟冷江皋,人生未易相逢。一笑灯前,钗行两两春容。清芳夜争真态,引生香、狼籍东风。探花手,与安排金屋,烦恼司空。蕉萃敧翘委佩,恨玉奴销瘦,飞趁轻鸿。试问知心,尊前谁最情浓。连呼紫云伴醉,小丁香、才吐微红。还解语,待携归、行雨梦中。”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手写我心,伴着七分醉意,写得非常畅快淋漓。
我以手支颐,充耳不闻——输掉红梅才好呢,眼不见为净。
我笑的云淡风轻的,已然道:“多谢陛下。”
反倒是一边桌案上乌黑的纸张、乌黑的墨汁让我感觉可亲。“嗒”的一声,我放下酒杯,提笔落字。
“慢着,如果你输了,又当如何?”义阳王出声忿忿不平的道,“莫要欺陛下年幼!”
宁远一脸惊羡的看着我,向她皇兄道:“阿宝,这位墨娘子,啊不,墨先生,真真好风采、美姿仪!并且,她写得如许快!其别人可都还没完成呢。”
一旁的崔冲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祯帝点头不已。唤摆布道:“取上来一观。”
我端起桌案上的夜光杯,一饮而尽。
只为天姿冷酷,被西风酝酿,彻骨香浓。枉学丹蕉,叶展偷染妖红。美女取次装束,是自家、香底家风。又怕是,为苦楚、长在醉中。”
义阳王急了,“阿瑜,你怎的尽向着她说话!我们这么些人,可还没写完呢。你安知我们的不如她的?”
祯帝道:“王兄言之有理。阿瑜,你的心,是不是偏到墨氏那边了?”他目含责怪的看一眼陆瑜,指向我的那首词曲,笑道:“朕看,这词虽好,却不敷艳。朕不喜好。”
回眸看了眼陆瑜和崔冲,笑道:“既如此,不若在坐诸公与小女子都以此曲牌为令,各谱新词如何?如果我的比诸位好出很多,那便是我胜出——从今今后,公主与诸位便要敬我为先生。诸位觉得可否?”
径直回身取酒,遥敬祯帝和公主。
小天子再荒唐,也是金口玉言。做臣子的此时再要禁止,已是无可变动。
当下已然点头道:“好。”见我目光清澈的望着他,不由伸手揉了揉眉毛,顺手又拿指节在桌案上叩了几下,笑道:“好,如果你赢了,朕许你一个帝师又如何!”
为曲牌填词本就是祯帝平日最喜的附庸风雅之事,又是陆瑜最爱的曲牌,是以天然是肯的。
垂首摩挲动手中夜光杯冰冷的杯身,再进一杯酒。
“阿琰,”崔冲小声唤我,“阿琰你还不落笔么?一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