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陆夫人从土堆中翻出两只带泥的坛子来,喜道:“可找到了。”
芝兰撇撇嘴,泄气的哼了声。
一个边幅浅显的丫环掌着灯,引着一名披着兔绒大氅的妇人进了院,两人朝墙角的梅树下走去。
夜色深沉,冷雾氤氲,雪被冻得很硬,汴京覆盖在一片凄寒当中,连烟花之地的灯红酒绿也消停了很多,只要两三歌女间或拨两声琴弦,望着空荡荡、冷僻清的街道哀婉低吟。
河边的城墙下,站着几个拿着短刃的黑衣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边幅惨白男人,他裹着厚厚的黑狐裘,及腰的黑发松垮垮的披在肩头,只在发尾处系了一根玄色的缎带,眉眼颀长上挑,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霾和明丽。大抵谁也未曾想到,这么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倒是闻名天下的暗害机构头子,皇族身边的喽啰――大蛇。
陆夫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抱着酒坛后退了一步,惊魂不决道:“那但是甚么东西掉下来了?”
他嘴上如此说着,可眼里清楚没有半分哀戚,乃至还带着几分令人胆颤心寒的笑意。
见他不回应,陆夫人又喟叹道:“我家大郎,也是跟你普通大的年纪。”
这场雪下了好久,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停下。
那水不是水,而是酒,带着梅花香味儿的酒。
“那如何办呀,总不能让他死狗似的躺在这儿罢。”芝兰宁起眉,嫌恶的看了那尽是血污的少年一眼。
陆夫人也有些犹疑,正凝神着,那少年倒是迷含混糊的轻哼了一声,气若游丝,用一掐即断的声音低低唤了声:“娘……”
芝兰将油灯靠近了些许,蹙眉道:“夫人,奴婢来挖罢,何必劳您亲身脱手。”
两个部属双肩一抖,跪在地上伏得更低了。
他用尽本身最后一丝力量,猛地踹开蒙面人,一头钻进告结束薄冰的河水中,咕咚一声水响,再也不见了踪迹。
“啧,伤成如许。”大蛇用铁扇抵在鼻端,两道阴柔的眉微微皱起。他像是在可惜,但眼神却和看路边一只狗并没有甚么辨别。没有一丝犹疑,大蛇回身,淡然的叮咛身边的部属:“这个孩子已经不能用了,弃了罢。”
他强撑起家子坐起来,警戒的四周张望一番,这才发明本身躺着的处所,是后院假山中的一处洞窟,这座假山非常巍峨,洞窟狭小而深,宽度刚好够他平躺。他的身下垫了半旧的被褥,身上盖着柔嫩丰富的毯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已被人清理包扎过了,绷带下披收回淡淡的药香。
一阵阴风袭来,空中又飘起了碎雪,车前的灯笼摇摆,仿佛鬼火悠悠燃烧。马车内的中年男人翻开蜀绣的精彩布帘,蹙眉望着地上的尸身,不满道:“大过年的,何必在本王面前开杀戒。”
十三感受本身昏倒了好久,身材冷得很,五脏六腑却燥得难受。
他记得本身从冰冷的河水中爬了出来,为遁藏追杀一起进了城,藏在一家院子的大松树上。他不晓得本身在松树上蹲了多久,含混间模糊感觉本身发了烧,他又累又饿,一头从树上栽了下去。
护城河旁,厚厚的积雪被人踩踏得混乱万分,拖着一行长长的血印,触目惊心。
“还活着。”陆夫人舒了口气,柳眉微微蹙起,闪现出难堪的神采。
大雪并未解冻汴都城的热烈,彻夜就是除夕了,汴京到处挂起了红灯笼,烟花从天刚擦黑时起便从未停止过。一贯贫寒的陆相府也活泼了很多,门口颤巍巍的挂着两串灯笼,掉漆的朱门上倒贴着笔力遒劲的福字,乃是出自陆相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