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笑一笑,伸头往里一看,便晓得石桂家里贫困,微微感喟一声,能这么千山万水的找了来,怪道她心心念念的要回家呢。
石菊是家生的,再没有爹娘寻上门这么一说,石桂晓得她是美意,可这会儿哪还能分神想旁的,连冲她点头笑一笑的工夫都没有,可听了淡竹的话,内心倒结壮起来,顿下脚步道:“我晓得了,你归去罢。”
碗里飘着两个白团子,一个尖的一个圆的,石头往摊上买了来,又问人家饶一个碗,那人听他是外村夫丁音,如何肯把碗舍给他,石头又最是木讷不善言辞的,好轻易才饶着一个碗,端了来给石桂。
石头天然没吃,跑船挣的都是辛苦钱,没成想金陵的物价这么贵,两个团子八文钱,他那里舍得自个儿买一碗,对着石桂却点头:“吃过了。”
石头一声短打,如许冷的天儿,身上还没一件厚衣,半年不见,人又黑又瘦,石桂眼睛一望他,就晓得他跑船吃了苦头,嘴里的团子和着眼泪一道往下咽,囫囵吃了两个,这才想起问他:“爹吃了没?”
石头这才收下来了,明儿就要走,商定了明儿还来,石桂送他到了巷子口,还不放心,又问他是在哪个渡头,船上装的甚么,这才目送他走远了,返来的时候小厮看看她:“我见着也多了,十个里头八个是来要钱的,你给这很多,今后可就甩不脱手了。”
“爹可别再跑船了,家里没小我顶流派如何成,总要受欺负的,拿了这钱,也能办一车家伙什了,跑船的门路不竭,我总有回家的一天。”
春燕打的眼色也没扫着,还是淡竹在背面赶上来,撵住她道:“你这是昏了神了,春燕姐姐叫你往偏门去,看一眼是不是,如果上门来蒙事的,门上自有人打发。”
石桂摸了身上,又舍不得去取钱,正要把镯子撸下来,外头闻声淡竹的声音:“看你不返来,晓得必是真的了,这个给你。”
石桂更加忍不住眼泪,出了门央那小厮:“小哥替我买两碗面来,要荤浇头,越多越好,我身上没有,等明儿补给你。”
石桂把面端给石头:“这会儿不比在别苑里,路远,还是往外头买更近些,爹爹从速吃,如何身上连件厚衣都没穿来。”
守门的小厮拿眼儿不住她脸上打量,石桂在偏门买过一回冰花,报过名姓,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递动静到府里,她急声问道:“小哥可瞧见来认亲的。”
石桂这会儿再不跟他客气,也顾不得上道上有没有人瞧见了,一起往外头跑,到得门边气喘嘘嘘,出去却没瞧见人。
石桂怔在原地,春燕推了她一把:“从速去罢,”
石头扒完最后一口面,把汤都喝了个洁净,肚里有食身上不寒,耳房里也点着火,烘了手道:“跟船来的,下了货就要走,我停了半天工,得亏着你信上写得明白。”
她这才回过神来,抖着嘴唇发不出半点声音,迷迷蒙蒙出了鸳鸯馆,脚下还在打飘,春燕的声音由远及近,炸雷似的响在耳边,把石桂炸得蒙了,人还没醒过神来,脚已经迈了出去。
倒是个小布包,石桂正想归去取,拿在手里一看,一大把铜钱,另有些小坠子碎银子:“表女人见你不在,问了一句,立时就要叫人给你送钱来,还是太太说了,大锭的也不能用,不如赏些铜子儿碎银。”
石头非得抓一把出来,石桂从速拦了,把一整包都给了他:“我提等了,今后一个月就有八百钱,里头甚么也不缺,这钱就是攒下来的,爹拿了去,我才气更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