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这么干站着,那里扛得住冻,脚不住跺,伸了头往外头看,爹既承诺了她,必定是要来的,数着时候,比及巷子外头都有人声了,还是不见别人来。
石桂比叶文心更早回幽篁里去,一院子的丫头都晓得她爹找来了,六出素尘拉玄月,玄月同石桂在别苑起就在住一个屋了,晓得的详细,左一句右一句全说了,一面说一面又叹:“走得如许远,也没能逃脱,她需求把银子都取出去的。”
京里过不下去的人自有一套活法,似这等蒙事的就是一类,见着高官富户有了丧事,上门道贺摸几个铜子,更不济另有那等嚎丧的,白事红事沾一回,另有在寺庙道观门口扮着贫病老弱,暴露不幸相来讨几个钱花,盖因才从寺里头出来人都才沐过佛光,很有些惜弱怜贫的心,十个里头总有□□个能摸出钱来。
说是包一包,那便不是小数了,宋荫堂才还连说带逗,跟叶文心你来我往,逗得叶氏松了嘴角,石桂的爹一来,这三个都没了用饭的兴趣,叶文心想到本身,不免伤怀,别人的父亲一文不名,家里穷的没法卖了女儿,却心心念念着要找归去,她的父亲不说富甲天下,却也是炊金馔玉,想的倒是如何把女儿卖个好代价。
玄月不敢一小我睡,那间屋子就空了出来,石桂跟裴姑姑告了假,点上油灯,把布先裁起来,打眼一看,本来做的那一件,必是不能穿了,心中酸楚,一面裁布一面咽泪,六出替她把油灯拨拨亮,又点了一碗俨茶来:“你当真一夜不睡?”
一面剪裁,一面要淌泪,石头本来生得结实,跟着跑船倒成了个精瘦的男人,脸上晒得也不知褪了几层皮,脖子叫炉火熏得十足红,手脚上俱是老茧,比在家里种地的时候,老了好几岁。
六出叹了一声,两个一道裁剪,玉絮出去了:“女人问起你呢,我看她精力不好,劝她先睡了,真是你爹?”
宋荫堂坐在叶氏右首,闻言昂首,就见叶文心侧了脸,长眉轻蹙:“她爹能如许山长水远的找过来,也是可贵了。”
玄月红了脸盘,睨一眼六出:“我又没说家里人不惦记她。”这么想着石桂同她也差不离,闭了口不言语,低头绞起帕子来,这回石桂那只箱子可不得空掉大半。
石桂一夜几近未睡,恨不得腋下生翼,能去看一眼秋娘喜子,内心清楚感慨万千,却恰好得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怕扰着了裴姑姑,咬着被角盯着窗户,等外头天光一点点的亮起来。
石桂正忧愁,裴姑姑感喟一声:“起初年宫人们是不出宫的,除了开天恩放归,余下没赶上恩情的就得在宫里干到老死,老了干不动活了,就去守陵做些闲散事,皇后娘娘大恩德,放人出来,可这一家一当总不能都搬出来,就央人换了金珠子,一个一个打上孔,串起来挂在脖子里,藏得隐蔽,不落人眼。”
冷巷子里平常也无人出入的,卖花卖珠子,这大雪天的丫头们也懒怠,哪肯出来买这些个,何况天儿还如许早,他又看了眼石桂,内心暗哂,看着倒是个机警的,原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
宋勉皱皱眉头,看着石桂手里这么一包东西:“是往哪个渡头,甚么姓名,我去送罢。”石桂不料他竟肯帮手,怔在原地,宋勉把书一卷,伸手来取,石桂感激道:“就在桃叶渡,是贩茶的船,叫石头甜水镇兰溪村人。”
第二日一早,石桂起的比裴姑姑还早些,早早就奉上了弟子茶,拎着大包快步往门上去,商定好了一早来取,她连饭也不吃,出门的时候院子里扫院的丫头还没上差,一院子的积雪,石桂踩着雪出来,到了门上,偏门还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