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在宋家住着,衣食无忧,即使身边人再不消心,也没有挨饿受冻的时候,石桂想了半晌,总不能给他做衣裳鞋子送畴昔,少爷女人的东西都稀有,凭白多出来,翻出来也是一桩事。
叶氏侧了脸儿,不去看她淌泪的模样,两个女人对座着,当中一张矮几,却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甘氏吞吞吐吐把话说完了,内心感觉屈辱,可为着女儿却还在硬撑,不错眼的盯住叶氏,瞥见叶氏微微一动,点一点头,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好似叫人一巴掌狠狠掴在脸上。
她这很多年,在叶氏跟前就没有软服的时候,叶氏与她,连敌手都算不上,清楚是从未把她看在眼里,越是如此,甘氏就越是不甘心,可为了女儿,还是还是进了鸳鸯馆,流着眼泪求叶氏替宋之湄报个免选。
宋之湄眼看着亲娘为着这个焦急上火,嘴上生泡不说,人也瘦了一圈,还得往鸳鸯馆去低三下四的求人,当着她的面喜笑容开,背了人便哭上一场。
年节越是近,宋家得的赏就越是多,宋荫堂还得了太子赐的文房四宝,甘氏咬碎一口银牙,却晓得求丈夫已经无用,既不肯放掉手上的庄子,又万不能送女儿当选,折了腰低声下气的去求叶氏。
宋望海绝少再来了,有这么一个夜哭郎在,他想睡不能睡,还不如去金雀屋里消受和顺乡,宋望海一走,钱姨娘的神采立时都雅了,跟着底下的婆子丫头也都松快,葡萄闻见肉包子的香味,一月没沾油星子的肚肠打起鸣来,留下石桂吃盏茶,把那包子分给松节一半。
宋荫堂正逢其事,就在廊外站着,璎珞见他神采丢脸,直冲他摆手,低了声儿:“老太太这会儿心境不好,大少爷过会子再来罢。”
石桂这些日子看她总有一付不幸相,葡萄自来不是如许的人,现在眉锁愁深,语意吞吐,石桂却没法开解她,倒没成想,葡萄的胆量如许小。
宋之湄摇点头:“娘受委曲都是为着我,我为我自个儿,另有甚么咽不下的,你拿个海棠填漆盒来,预备两样点心,一个玉露团一个汉宫棋,她是个讲究的,我们就讲究着去。”
石桂光棍的很,石头爹找上门的事儿,要瞒也是瞒不住的,他仓促来了又仓促走了,总有人会到郑婆子跟前嚼舌根,郑婆子真的要钱,就说把攒的这点钱全给捎回家去了,要钱没有,凭她再敢伸手,也没这个胆量去问春燕讨要。
两只猫儿略大些了,玉絮教了些端方,许它们进屋,就在罗汉床上跳来跳去的逗叶文心欢畅,叶文心手里捻着一枝孔雀尾羽逗弄狸奴,黄皮斑斓的猫儿,伏在床上摇着尾巴,两只眼睛瞪圆了,
外头下雪,屋里就越加阴暗,明白日点着油灯,也只墙角一点亮,石桂看一看松节,跟葡萄说叫郑婆子让她们家去过年。
白露绞了巾子给她擦脸,宋之湄好久才平了气,不能让亲娘白白受了这份委曲,她得嫁得好,嫁得比那两个都好,扯着帕子盘算主张,叫人开了妆匣子,一面敷粉,一面让人挑出衣裳来:“清算些点心,我要往幽篁里去。”
烦心郑婆子要抠钱的事儿,好似隔着一年半载的工夫,这会儿想起来已经远得很了,葡萄应了声,送石桂到门边,扯一扯她的袖子:“年假的时候我们好好歇歇。”
何况她在叶文心院里当差,很有些瓜田李下之嫌,叫人捏住了,可不是给自个儿揽祸事上身,想了又想,送吃食甚个意义又太轻了,如何也想不到体例,挪着步子归去,玉絮一见她便道:“女人等着你呢,从速出来。”
一起归去颠末桂花香径,找了宋勉一回,想着他身上衣裳都湿了,必是在屋里烤衣裳,阿谁僮儿又不得用,烤衣裳鞋子的事,只怕还得他自家来,越是想,越是感觉亏欠了宋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