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看了赵三太太,再看一眼余容,倒有些放心不下,余容这十来年,从没跟人红过脸,除了宋之湄那一回,就是个极会忍耐的性子,如果端的嫁到赵家去,赵三太太这么本性子,可不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赵三太太一打眼儿瞧见两位女人,再一看一个高一个低,高的那些年长些,便是这一个要说婚事,眼儿一扫内心先点了头。
赵三太太欢乐无穷,一手拉了余容一手拉泽芝:“真是好端方好教养,公然是姑太太养出来的女孩儿,要么说大师子出身再不不异,这两个如何不成人意,我看着都爱,只恨自家没女儿,没福分了。”
泽芝抿了唇儿笑一笑:“连着说了几日,今儿可算来了。”既是要见客,她们两个便是一样的打扮,一色的蜜合色袄子,底下是石榴红的裙子,头上插金簪,脖子里头挂了一把嵌宝璎珞,腰上荷包坠儿,手上钏儿镯儿,耳朵眼里还扎着两颗豆大的红宝石。
内心头这么筹算好了,又怕这宋家二女人实在不登样,虽是大房说着姑母不会坑自家的话,可离得这么山长水远的,保不准有甚不好,进了门就留意看着,眼睛恨不得瞪成铜铃大。
脸盘白净长眉小口,襟前留了两束头发拿小金环儿扣着,恰是花腔年纪,吵嘴含笑上前来存候,细声细气叫了一声“三舅伯母”。
赵三太太生得富态,一张圆盘脸,饱满的耳垂上头一边挂着一只金灯笼坠子,张口就是一嘴的京电影,刮拉爽利,一长串说出来,伸手就撸下左手右手两只金镯子,一只给了余容一只给了泽芝,又拉了叶氏手:“表弟妇妇是个有福分的,后代双全呢,哪像我,只要三个臭小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不没他们没闯过的祸。”
叶氏浅笑听着:“多子多福分,有福自有气。”
话音才落,就有门上的小丫头子出去传话:“石桂姐姐可在,她同亲来找她。”
这是为着见赵家人,叶氏特地着人做了送过来的,两个年小时立在一处,还看不出别离来,倒似一母同胞的姐妹,回回见客,还当是一对儿双生,除了袄子上的斑纹分歧,也没甚大的不同。
宋老太太跟大房的大老爷是亲兄妹,二房三房本就隔了一层,几辈儿不分炊,也就是因甜水井分不得,看着那些个子孙抢水井的,两边都想得,既得不着,就往水井里头下东西,打得难分难明,一家子式微了。
赵三太太实则从没见过这位姑太太,她嫁进赵家的时候,宋老太太已经出嫁了很多年了,两家隔得远,也只年里节里走个礼,可跟着宋老太爷的官位越来越高,赵家既是姻亲,再没有断了这门亲的事理。
来的时候就晓得宋余容不是叶氏肚里头出来的,若真是,这桩美事也落不到自家头上,赵三太太自知比上不敷,比下不足,大师子里头的庶女讨返来,筹划家业打理家事,正恰好好。
如本年纪长了,余容的脸颊显出尖来,抽条长高了很多,比着泽芝还是圆团团小女人的模样儿,便是一样的服饰,也分得很较着了。
这一回宋老太太写信归去,别个都不成,只要三房正合适,赵三太太内心头乐开了花,大儿子且还罢了,二儿子读书是不成了,如果娶了宋家女,今后说不得就能谋个官位,也不再指着那两口水井的钱过日子了。
既是婆家的亲戚来了,叶氏便在堂前驱逐,晓得她们要来,早早把屋子理出来,赵士谦已经成年,便跟宋荫堂几个一道住在至乐斋里,赵三太太就安排在宋老太太永善堂的西院里。
赵家人是靠着水发财起来的,水生财到她们家是实打实的,有了钱先吃再穿,到了第三辈儿读书送学,没成想还是个出息的,谋了个小官位,一步步往上做,几代下来也有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