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一捏那只银镯儿倒是实足的,拢到袖子里,拿眼儿一扫点了银凤:“女人去罢,如果晚了,我们也不好交差。”
甘氏眼看着女儿一条路就此断了,便为着她刀山火海也是肯的,既把寻死的话说了出去,干脆摇摇摆晃站立起来,拿眼儿往屋里这一圈人脸上扫了一圈,腮边泪痕未干,嘴角反倒噙了些笑意,世人只当她又要开口说些甚个顶撞老太太的话,哪晓得她竟放下了女儿,往前一扑,往永善堂前那刻了一百来只蝙蝠的落地罩上撞去。
这一句算是把她给唤醒了,水晶白露两个扶了她坐起来,眼看着甘氏躺在床上,头上绑了帕子,那帕子染着血渍,她立时撑起来要去看甘氏,腿还软着,人一歪倒,两个丫头一个拉一个托,这才把她架到甘氏身前。
好轻易从柜里取了参盒出来,在手上一掂却轻得很,翻开来一瞧,半盒子的参片,切好了送来的,这会儿还只余下三四片,从速都取了,归去给甘氏含上一片。
银凤捡起来一看,竟是一件绣着水鸳鸯的兜儿,除了兜儿,另有一只鸳鸯枕头,看着活计毫不是院里头做的,也不是金雀的技术,她才还哭得神采发白,一时满面涨红,从速团起来还塞归去,想着甘氏躺在屋里人晕沉沉甚都不知,这儿竟翻出这些来,又多掉了几滴泪。
两个对视一眼,真要放了人出去,老太太就得先扒了她们的皮,二爷没找返来,倒把二少爷找返来了,哪个不晓得,老太太不把二爷当回事,二少爷倒是孙辈,纵这些日子淡了些,本来在老太太那儿也是得脸的。
若能舍得上面前繁华,老太太还更高看她一眼,也就因着甘氏宋望海两个都是可厌的,还分不出到底哪个更可厌些,她待宋望海的讨厌便有一半都算在甘氏的头上。
她自家也不知出去了能做甚,父亲不知身在那边,哥哥还在学里,想到宋敬堂总感觉另有个依托,才要出门,两个婆子一把拦住了她:“大女人行行好,可别砸了我们的差事,等二爷返来,事儿也就定了。”
一面说一面对着婆子道:“揭开来叫我看看,伤得甚么样儿?”
老太太没顾及着宋之湄,对余容的顾恤一半是因着她是真懂事,不吵不闹不委曲,大风雅方就认下了赵三太太当乳母,面上一丝不暴露来,老太太这才看重她,便为着压甘氏宋之湄,也必给她定一门好婚事,甘氏越是寻死,余容的婚事就越是好。
宋之湄话没话完就叫人堵了返来,这才晓得甚个是叫每天不该,这会儿还是早上,哥哥要到傍晚才放学,越是想越是心慌,这时才晓得懊悔,不该干这没头没尾的事儿,哪晓得赵三太太竟如许怯懦。
宋之湄却知亲爹是再希冀不上的,她眼儿一睨:“总得让人奉告哥哥一声,我娘凭白躺着……”
春燕端了茶奉上去,叶氏叫甘氏那句话一激,翻出旧事来,心口微微的疼,春燕见她蹙眉,立时道:“太太但是心疼的弊端又犯了?”
银凤哭得一程,抹了眼泪,摸下自家一只镯子来递给那婆子:“妈妈行行好,总得叫我们取些参丹药油来,哪怕是有口热茶沾唇也好。”
甘氏声嘶力竭,老太太却越见安静:“成日里死啊活的,半点儿不晓得惜福,张嘴这口气,吐出来且得应验。”
哪个有胆把这事拿出去说嘴,甘氏跟宋之湄两个,一抬一架回了西院,水晶白露银凤几个哭成一团,只金雀尚算有胆量,还多问一声请没请大夫,婆子是得了令的,送了人来,就守着门不走了,除了不准人进,也不准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