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湄连喝了两盏蜜水人才醒过神来,指了秋月去东院问信,挣扎着坐起来去看母亲,甘氏面如死灰,儿子不明存亡,娘家也还不知活下几个,女儿又躺在床上,宋之湄伸手摸摸甘氏的脸,看她衣衿上还沾着点点血渍,白了脸盘:“叫两房家人,回籍看看。”
石桂内心头明镜似的,她跟叶文心提及乡间光阴,还提及过下雨的时候屋子漏雨,家里铺不起砖,脚一踩满是泥,喜子那会儿还小,却晓得坐在床上举着脚,一步也不迈下来,石桂一面想,一面阖了眼儿,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肯落泪,这眼泪一落,就是认准家人已经没了。
掌灯的时候春燕过来看了一回,石桂还躺在床上不说不动,淡竹石菊陪着她,一个字都不敢说,还是春燕出去了,拉了她的手叹一声:“吉人自有天相,便是菩萨看着你们母女情深,也要求你爹娘的。”
银凤扶了她垂泪:“老太爷老太太一得着信就派人去了,一向探听着,二少爷在乡间读书,老爷却在镇上。”
石菊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搁下食盒子,扬扬手,到底有些不忍心,可看着石桂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一声脆响扇畴昔,打到手掌都疼了,石桂挨了这一下,一口气才提上去。
石头爹如果在跑船,那多数就没事,可他在外头跑船,家里便只剩下妇孺,又要如何逃过大水,心口一抽一抽,脑筋里满是大水的气象,秋娘喜子的脸在脑海里打转,光是想她就止不住打抖。
淡竹傻眼干站着,都不知上前拉一拉,葡萄一双眼儿十足红,内心猜想着怕是锦荔说了甚么不入耳的,可这是叶氏的院子,从速上前抱了石桂的腰,把她从锦荔身上拖下来。
石桂自八月比及玄月,连个信都没送返来,内心正忐忑,夜里睡在床上,也不是没想过家里出了事,却回回都欣喜本身,必是有事迟误了,冷不丁闻声锦荔说这话,内心如何不急,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你说明白,甚么处所发大水了?”
这话不过沾沾嘴皮子,石桂本来是不会信的,这会儿却恨不得春燕说的就是真,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宝塔,那石头跟秋娘救了她,天然也会安然。
先两天还瞒着,只要宋老太爷宋老太太晓得,等外头都传出来了,甘氏天然晓得了,叶氏请了太医替甘氏看症,有了这桩事,宋之湄竟一天比一天有生机了,如果父亲兄长都没了,母切身边就只要她一个了。
锦荔天然不怕春燕,可看石桂如许,倒有些惊骇了,咽了唾沫往回走,再不敢大声,石桂也不晓得自个儿踩在哪块地上,腿脚发软,身子发虚,眼睛盯着淡竹,想问问她,却又不敢开口。
除了爹娘,另有白大娘,同村的火伴,隔壁上山挖笋捕兔的儿郎,石桂咬着牙不肯透气儿,春燕看她这模样感喟一声:“我也不劝你,可天灾*哪有定准,二老爷同二少爷可还没有音信呢。”
石菊双眉一皱,点点屋外:“我去问春燕姐姐,你看着她。”
春燕先时瞒着她,就怕她这般模样,到这会儿宋望海宋敬堂两个都没动静,何况石桂爹娘还在乡间,头一拨冲毁的就是土屋子。
自家被亲爹后娘卖了的,内心还止不住哀思,更别提石桂是一意想着要回家去的,她爹还千里迢迢的跑船来看她。
哪晓得这两个脚还没迈进鸳鸯馆,就闻声里头的嚎哭声,哭的不是石桂倒是锦荔,石桂正扯了她的头发,咬着牙一言不发,坐在她身上,咬牙切齿:“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