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细银瓶来,拿小勺子倒出一勺来:“她这是饿的,先给她喝一勺子蜜,肚里有了东西,人总得好受些。”
她饿了两天打上一架,脑筋倒复苏过来,吸上几口气儿,这会儿兰溪船舟就是保命符,要雇佣船去找,也不晓得这点子钱够不敷。
石桂这两天里生生瘦了一大圈,脸颊凹了下去,看着宋勉道:“堂少爷此去,能不能……能不能寻一寻我爹娘。”
宋勉就在至乐斋中,总能听很多些,楚地大水已是大灾,隔得这些日子,伤损从一百户到了四百户,又是夜间山洪倾泄,多少人睡梦当中遭了灾,连逃都不及逃。
繁杏还伸手替她捋捋头发:“你们看管着她罢,这东西调一勺是一勺,别一气儿给她吃了,我晚间再来看看她。”外头锦荔还得摒挡,叶氏此时是腾不脱手来,端的晓得她说了甚,东院看不看重是一回事,下人放到嘴上说,如何也讨不着好好。
她高低打量自家侄女一眼,她也就只要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内心觉着两个不衬头,叹一口气:“你这是正撞在枪口上了,待太太气儿消了,我再替你说合。”
出来见着石桂,也不说话,目光扫过她去,绕过她们往外头,锦荔正踮了脚,看看有没有人来理睬她,奉告她也不必跪了。
石桂两日没吃,身上一阵阵的发虚,高升家的面上难堪,对着春燕还点点头,拿眼儿一溜,也不晓得这么个野丫头如何竟得了春燕的眼。
门上的小厮倒是熟谙石桂的,只看他脸上有伤,开口又是求见堂少爷,直十足一句转圜都无,拿眼儿直打量她。
锦荔还不对劲,恨不得石桂立时就出了院子,可姑姑自来没待她这个口气,这下才觉出委曲来,抽抽泣噎要哭,还是乖乖跪下了,又想着里头怕要歇晌午,无人走动的时候总能坐一坐。
一席话说得高升家的脸皮发烫,春燕一面说一面睨过来,对着高升家的似笑非笑,旁的丫头也还罢了,春燕眼里只要一个太太,再说多少好话给多少东西,她该报的一样得报上去,高升家那里还敢替侄女讨情。
开着门开着窗,甚么话外头听不见,石菊从速捂了淡竹的嘴,石桂脑筋里头浑浑噩噩,只这一点腐败,捏着银子伸开口:“明月给了我的,我去求堂少爷,求他替我找一找。”
淡竹睡得死,石菊却跟着起来了:“你要去,我陪你去,你等着。”仓猝忙穿上件薄衫,跟着石桂出门,石桂有了但愿身上就有了力量,一起往至乐斋去,石菊都差点儿跟不上她。
那边头的人都要逃出去,衣衫划一往里去的,可不都是肥羊,年年都要闹灾,*再少天灾也不会少,住在金陵城里,哪个都能扯上几句天子皇子,先帝的时候泰山震过一回,先帝还发过罪己诏,这事儿无人不知,这一贯又拿出来讲了。
梅溪兰溪隔得是不远,可这时候哪会调出人力去探听一个丫头的家人,石桂也知是痴人说梦,可这场梦一停,她这些年就都白活了。
春燕奉茶的时候对叶氏道:“虽是犯了事儿,可她家里才罹难,身上又病着,太太垂怜,宽恕了她,等她病好了,该打该罚再办罢。”
石桂一气儿睡到了第二天朝晨,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赋蒙蒙亮,她睁了眼儿,露在外头的手臂被狸奴的尾巴尖儿一扫一扫的发痒,蓦地回过神来,她还得去找宋勉,求他找一找秋娘。
石桂倒在床上,狸奴跳到她身边,喵喵叫了两声,看着淡竹又是给她盖被又是喂她温粥,歪着脑袋,一爪子搭在石桂的手掌心上,软绵绵又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