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荫堂晓得不叫祖母忙这一轮她是再放心不下的,也只得由着她,他自来殷勤,船上有甘氏宋之湄,就更加想很多了,她们没想着的也添减出来,带的多些总比少了甚么要好。
先前年事小,这会儿再往院里走,守门的小厮都要多打量她一回,往至乐斋再不能冒冒然进门,问宋勉借书,都得定好了日子在桂花香径边上等。
她旧年夏天的鞋子衣裳拿出来都小了一圈,全理了拿归去给郑婆子的孙女穿,淡竹看着她的鞋子就咋舌:“你这脚可不能再放了,这么空落落的鞋子穿了,可不越长越大,鞋子就得紧些,裹得紧点长得慢。”
石桂晓得他读起书来浑然忘我,哪还记取吃喝,特地提上一句,放下坛子就要走,宋勉自来未几话的,可看她起家却鬼使神差多加了一句:“狸奴如何样了?”
那头自来就很多要,凡是有些都得张口来刮,恨不得刮下一层油去,这很多年宋老太爷宋老太太没少给,家里的积累却未几,甘氏先还顺着丈夫,眼看着再顺日子过不下去,干脆仗着天高天子远,截了一半的财路,日子这才敷裕起来。
捡点了两房坚固的人家跟了去,又是打理衣裳又是调派丫头,忙得一阵才把车船都安排好了,又翻时宪书挑个别扭的日子出门。
全唐诗看了三卷,啃完了李太白,再看王少伯,同宋勉的话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敢打量这个丫头。
这一日石桂却带了腌蜜梅子给他,两个就钻在那猫儿产崽的处所,躲在树荫底下,怕落了人的眼,挨得近了,宋勉屏着气半点不敢喘,石桂把青花小坛子往他手里一塞:“眼看着天就要热了,拿这个泡水解暑气,你可别忘了。”
她能跟着去,石桂天然也想去,到这会儿才悔怨起来,如果一向呆在幽篁里,说不准就能跟葡萄一道回籍,闷闷两日,寻着由头在春燕跟前露了两句,春燕扫她一眼,只笑不说话,石桂便知再不能够。
已经扯破了脸皮,再想糊上可就难了,甘氏这才觉脱手里有钱的好处来,面子上做得周道,一并把夏季里要穿的孝衣都预备好了,叮嘱女儿:“你哥哥再有两年就是孝廉,我们归去也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端的上路回籍已是谷雨时节,天儿一每天热起来,院子里头换过夏衫,石桂比去岁又长了一大截,葡萄走之前理了她的两条裙子一件衫儿给石桂,俱是她穿不下的,石桂拿了竟恰好合适,如果再短就得滚边了。
总不比他爹娘,是打小一道长起来的情分,老太太内心感喟一回,叮咛叶氏腐败好好祭一回,又特地让静中观办了场法事。
阳春三月是太子大婚的时候,秦淮两边夹岸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红霞满布绿柳成荫,莺莺娇软燕燕轻巧,百草百花恰是富强的时节,陈湘宁接了太子妃的金册金印。
石桂半矮着身子,裙子拖在地上,耳边两个绿玉环儿摇摇摆晃,闻声宋勉提狸奴“扑哧”一声笑起来:“跑出去啦,可不能留它再呆在院子里了。”
宋之湄小时候就常见甘氏为着寄钱归去忧愁,现在又怕甘氏成了孀妇被婆婆搓磨,虽是名分上的祖母祖父,却一天都没靠近过,那边两个在她内心比宋老太太宋老太爷还不如,哥哥又是个呆头鹅,自打了主张要回籍,她就怕母亲受欺负。
宋荫堂自请送婶娘mm回籍去,老太太虽皱了眉头,到底应了,宋老太爷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写信归去,把宋荫堂过继到宋思远名下,今后各归各位,这一院子事才气有个了断。
葡萄抿出点笑意来:“我晓得,全了骨肉情分就罢了。”若还活着那就是老天保佑,如果死了,她一个奴身,也体例替她爹立坟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