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三朝回门的时候,特地往叶文心门前拐了拐,石桂就守在门边,看着春燕坐了驴车过来,上身挺得直直的,一车上满是东西,梳着妇人头,还特地搽了胭脂,显着气色极好,瞥见石桂等着,远远就冲她招手。
菱角鼻子一噏,舌头都不会动了,石桂又加上一句:“夏季里起早些便罢,夏季哪个手上不生疮,冻掉掉手头,你睡到甚时候起,丫头们当差还能似你的?”
叶氏晓得她今儿返来,掐着点儿起来梳头穿衣,繁杏劝了又劝,她只是摆手:“是她的大事,躺着成甚么模样。”
詹江陪着她到二门上,春燕家里来了人接他,院子他是进不去的,便先跟着去了春燕家拜见岳父岳母,春燕手上拿着一包衣裳拎着食盒,还没进院子就有小丫头撵上来替她拿,春燕顺手给了她一个喜包,里头裹着糖和喜钱,小丫头子欢天喜地,不住拿眼儿打量她。
叶文心天还没亮就早夙起来了,跟石桂两个点柴烧灶,把泡了一夜的红枣蒸熟去皮,既有春燕能传东西,光是两件衣裳还不敷表达情意,她亲手蒸了山药红枣,做枣泥山药糕给叶氏吃。
春燕把心一横:“太太如果然拿不定主张,不如就送表女人去穗州,离得远远的,纵有念想也淡了。”大少爷重情,如果天长日久两个真的由浅变浓,可就再难拆开了。
叶氏一向未曾开口,老太太来探病,特地把那信的事说上两回,希冀她能劝一劝儿子,叶氏也是这么沉默,她不能回绝老太太,又不肯意逼迫儿子,两难之间干脆不开口,现在摸着侄女送来的秋衣,细细摸一回针脚,内心明白儿子的想头。
石桂还从没见过詹家的儿子,这么一看,两个倒也相衬,那人白皮清癯,扶着春燕下车,细细问她:“另有一刻,你要不要出来坐坐。”
但是手札又不能作假,大少爷送嫁去了,身边跟着的人报返来,说是日日都有一封信,老太爷这儿还须得隔上五六日,表女人那边是每天都不竭,如何叫人信这两个半点私交都没有。
叶氏看她一眼,晓得春燕是为着她好,不叫她难堪,这体例看来也是对宋荫堂好,可究竟没能随他的心愿:“我常常想,活到现在,数一数也过了三十六个春秋了,到底甚么是好甚么是不好,竟说不明白,原是白活了。”
春燕进城的时候,天气还早,詹家再敷裕也是没马车的,她坐在驴车上,一起都有人看,她却半点不感觉,盯着丈夫赶车的背影,咬了唇儿,若想归去,就得哄着丈夫也到城里来当差,可他学的就是庄头上的事儿,管事帐房都不成,可离了叶氏,她又实在心不安,繁杏也要嫁了,叶氏身边离了人,病症可怎办。
菱角呆在亲娘身边,随心所欲想睡便睡,刘婆子嘴上说她,也拿她没体例,还是跟着叶文心学了字,这才夙起,闻声天不亮就要起来,先乍了舌头:“当差端的这么苦?”
看着最随和不过,内心倒是极倔强的,时候长了,他如何能忍得住,叶氏抖开衣裳,叹过一声:“这很多件,也不晓得费了她多少工夫了。”
淡竹抱了绣墩来,春燕扶着叶氏往南窗边坐下,桌上摆了五色攒盒,福橘桃杏,栗子大枣,橙片杨梅红白石榴,石菊还端了枣儿甜汤来,奉给春燕:“姐姐甜甜口。”
宋荫堂实在并不很像叶氏,也不如何像宋望海,细心看着最像是的老太爷,带着些叶氏的影子,曾传闻他最像他伯父,连读书上也很相像,倒不晓得真假,把话茬畴昔,怕人想到叶文心的身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