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看着红色雨幕,怔怔然入迷,目光也不知透过雨帘落到了那里,雨声挡住了人声蝉鸣,把悲戚之声一并盖去,她点点石菊:“拿莲蓬来。”
石桂干等了两日,比及叶文心返来,开了门就见她抱了个枕头,人怔怔的,石桂晓得不好,扶了她进屋去,刘婆子还在号召高甲喝茶,高甲拒了,还得急赶着归去跑腿办丧,报上一声说主母没了,刘婆子唬了一跳,话都不及说,高甲已经跳上车走了。
叶文心也不晓得如何姑姑就想起要吃这东西来,还劝上一声:“这个不好克化,姑姑要不要再用两块栗泥枣泥糕?”新下的栗子又粉又甜,叶氏却摇点头,石菊招过叶文心:“女人替太太剖罢,太太是摆出来看看的。”
叶氏微微抬开端来,仿佛在闻那雨水气:“开得大些。”隔院子一排统共六扇窗,大开了两扇,因下落雨,院子里头一小我也没有,檐下摆了两盆秋海棠,开着粉色花,本年也不知如何长得如许好,花枝花叶都已经垂到了雕栏下,密密实实结着花苞。
叶文心在叶氏屋里呆了两天没出房门,小丫头子都不准进屋门,送茶递水都是石菊一小我办的,叶氏见了她,精力竟好起来了,夜里实实在在用了几口粥,叶文心喂着她还用了半个鸡蛋。
宋家收留她,替文澜谋前程,就已经是可贵,她内心晓得她的事儿没如许难办,可却不能指谪老太太,何况姑姑病着,如果没了,今后的事就更难说了。
叶氏只感觉内心头轻巧,哪另有甚么糟蹋不糟蹋的,现在只等着儿子返来,把身后事交代给他,如果她不说,只怕老太爷老太太一辈子都不会奉告他的。
一场好雨,经夜不住,叶氏不肯睡去,让石菊取了烧莲花灯出来,十七八朵莲花里倒上灯油,搓了灯芯,琉璃色映着雨帘,打得墙上满是光影,叶氏躺在床上,睁了眼儿盯着灯,眼看着那火星子一点点暗了,叶文心拿簪子去挑灯花,回身的时候叶氏已经阖了眼儿。
叶文心更是茫然了,可叶氏这个身子,另有甚么不依着她,取了刀来,手上托着个莲蓬,剖开来把里头的莲子挑出来,石菊已经取了个内烧荷花外烧绿叶的莲花碗来,专盛莲子用。
一报了有丧事,院里的丫头都扎起白腰带来,老太太哭着赶过来,叶文心立到一边,瞥见宋老太太恸哭,屋里头挤满了人,内心倒光荣姑姑是清清净净走的。
她从里头拿了一枚莲子,凉沁沁的捏在手里,不说话也不再转动,还是叶文心看着天气就要暗了,怕再吹着风叶氏撑不住,劝了两声:“风大,姑姑别着了风寒。”
她都要死了,隔了二十年又要再去见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人,已经负了名声二十年了,莫非还不能叫他的儿子正正名么?
她说了,石菊从速叫小厮满大街的去找,还真寻了一捧返来,可贵这时节还生得饱满,几个莲蓬费了一钱银子,洗得鲜灵灵的送到叶氏床边,叶氏让石菊取出银刀来,却已经拿不动了。
被他的小厮扶着到后堂去,他先问的就是叶氏走的时候是不是痛苦,石菊穿了一身素,奉告宋荫堂:“老太太开恩,把表女人接了来陪了太太两天。”
叶文心一怔,昂首看看她,这会儿气候已经凉了,叶氏又是久病之躯,那里还能经得秋风秋雨,可看她的神采又不敢驳了,反是石菊闻声,想到旧年夏季里瞥见的,冲着叶文心笑一笑:“太太喜好下雨。”
“去禀告老太太罢。”叶文心晓得叶氏不可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宋荫堂还没返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