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自来不有人夸,红着脸不说话,两只手抓着衣摆,良姜也晓得她这性子了,让她帮手描个花腔子:“姐姐们不得空,你看看我这上头能描甚么?”
宋老真人要念一夜的经,殿里殿外都点着灯,石桂几个就只顾着摆神棚边和大道上的,她把夹袄穿在时,外头套上新衣,夜里光听风声就冷得冻人骨头,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带上山来的两袋子糖给了小羽士,还是良姜几个想体例,把点心压实了,一块块包着带在身上。
石桂早想好了说辞:“也不晓得是哪一名道长给我的,说是有大功德的东西,我留着积积善。”
上山来时也带了些针头线脑的,石桂由着她们笑,别个看她当了真,公然分线裁布,还问了春燕讨了一支眉笔来。
珊瑚几个拿了箩儿下去,等这一层层的竹塔吊起来,小羽士一个个奔过来拿赏钱,用道袍兜住了,欢欢乐喜的归去。
越是听夸石桂越不明白他犯了甚么,能挨那一顿打,何况他还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石桂一问,木瓜就“呸”了一声:“还是那头的挑事儿,说甚么少爷不想科举,倒想成佛证道,连带着老太太都受了几句呢。”
这一夜且有得熬,石桂把那张太上感到篇折了拢在袖子里,几个一轮班,到她歇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甘氏面皮一扯,跟着又咯咯笑起来,赞得一声:“是是,老太太说的有理,银凤,采头也不能叫老太太一个得了去,我们也散些钱。”
这么经了几次,也就没人笑她了,这事儿□□燕繁杏晓得了,繁杏嘴快,叶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话说,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头看书,摆了棋盘打棋谱,一局摆了十来年都没摆完。
她既没学过绣,也没习过字,她说要绣经,丫头们哧哧笑一回,还不住问她:“布裁了未曾?笔削了没有?再看看那线,分好了没有。”一面说一面笑。
宋荫堂才来一日,满嘴就闻声丫环们夸他,说大少爷人和蔼,脱手又风雅,来一回上房就得一回赏,甭管得着三文五文,总归是把袋底儿都掏空了的。
“我叫石桂。”想了想又道:“桂花的桂。”
石桂却没见着阿谁小黑猴,略一想也明白了,这是得脸又得赏的差事,只怕轮不着他,石桂还想再见着他,就好好谢他一回的。
绿萼得了人嘉奖,眼睛亮闪闪的透着光,微红了脸替她们一个个描上花,夜里用饭也在一处,绿萼本来小鸟迷恋着母鸟似的挨住石桂不放,忽的合了群,石桂也松了一口气,更加把心机花到太上感到篇上去,可她日日出去,却都未曾遇见阿谁小羽士。
在山下还能吃茶下棋打谱看书,到了山上别无事做,除了宋荫堂跟余容泽芝来存候,只是闲坐,对着山松发楞。
叶氏早就预备着,小竹箩里头满满堆着铜钱,光是这钱挑上山来,就使了两个夫役,婆子们满口吉利话,小丫头子趁机往里抓上一把,老太太嘴角一松笑起来:“给她们都赏些。”
绿萼在家里独一能碰的就是佛经,可跟着念佛有口偶然,摊在她面前,她也还是不识得,看看石桂摸着太上感到篇,还当她是真想积善。
“你如果然识得,也能挂个幡子替人写信了。”良姜凑上去拿起来看:“这一笔笔划的苍蝇似的,难为你能下笔。”
“老太太仁慈养着他们,荒年也还没挨饿,哪个不内心念着,戴德戴德,这会儿还要甚么赏。”甘氏笑盈盈阿谀一声,老太太才还欢乐,听了她的话面上却还淡淡的:“也不是大家吃了喝了,就肯卖力量的,他们肯使力,我们天然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