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士挠挠脸,这回倒肯奉告她了:“明月。”抬高了声儿,一面说一面觑着她的神采,她如勇敢笑,他站起来就走。
石桂从速拿过来:“我把这当作画模样描,春燕姐姐那一付杏林春燕,上头的杏花鸟翅可不比这个难些。”
夜风吹得人手脚发寒,喝多了姜汤要如厕,几个丫头哪敢擅离,只好围着炭火烤一烤,后背冷透了,前面暖烘烘,坐在小杌子上头,一个挨着一个打起打盹来。
宋荫堂才来一日,满嘴就闻声丫环们夸他,说大少爷人和蔼,脱手又风雅,来一回上房就得一回赏,甭管得着三文五文,总归是把袋底儿都掏空了的。
早上领赏没有他,深更半夜的念佛轮着他了,那几个小的念着经,他懒洋洋支棱着腿儿打个哈欠,身上衣裳薄弱,叫风一吹打了个颤抖,两只手叉在袖子里。
叶氏顿一顿:“纵是混闹也算故意了。”
石桂却没见着阿谁小黑猴,略一想也明白了,这是得脸又得赏的差事,只怕轮不着他,石桂还想再见着他,就好好谢他一回的。
石桂也不睬她,心口怦怦跳个不断,捏着笔写下太上感到篇第一个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别个丫头看不明白,绿萼却悄悄咬了唇,她不识字,可家里一年比一年穷,到用不起服侍笔墨的书僮的,书房就是她打扫的,砚墨裁纸洗笔,姚夫子再叹也不肯自个儿沾手,横平竖直,这一笔笔的,倒跟熟谙字普通,写得又快又好。
小丫头们不过做些粗活,做的帕子也是绣上一朵花两片叶,到了绿萼的手里,下针又快又好,既是道家的典范,还在上面描上了暗八仙纹,没一会儿就替她绣出葫芦莲花来。
石桂好轻易想了个能正大光亮学写字的由头,再不肯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别个问她,她只是笑,偶然还把一把线递到人手里,叫她们帮着分线。
转头一瞧恰是阿谁小羽士,他这会儿倒打扮得洁净,头也洗了,道袍称身鞋子跟脚,只脸上还是那付赖皮模样。
等太阳下了山,那一排烧麻纸拈线作灯芯的灯就支撑不住了,虽有黄帐屏风一起拦着,也还是有几盏叫吹熄了。
繁杏便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叶氏听,叶氏听了抬昂首,春燕只当石桂是成心出头的,前边又有瞒着绿萼出身的事在,笑一声:“不过是小丫头瞎混闹,她只怕连姓名都认不全的,何况是这天底下第一的善书。”
明月看她没笑话自个儿,从兜里摸出个实心饼子来,掰开一半,递给石桂,这是他从厨房里偷出来的,上十供用的面饼子,没供应神仙,先给他祭了五脏庙。
丫头们藏花藏珠子不是奇事,藏一张朱砂写的黄纸倒是奇事了,一个屋子住着瞒不过人去,不如摊开来讲,石桂说是积功德的,还叫人当作痴话,良姜同她好,倒是半懂不懂的,绿萼却有事理:“我爹说了,字纸有神呢。”
她不但熟谙字,还能写,绿萼咬了唇儿,余下几个去凑上去:“竟能写得如许小。”没一个不惊奇的,石桂这才醒过神来,才学写字可不写得又大又歪,她该是没拿过笔的人,便是自个儿感觉字差得已经不能看,在这些丫头眼里,也还是是写得一笔好字了。
便只为了这个?石桂将信将疑,也不再问,从速烫了脚儿缩到被子里,这几日听惯了松风,倒感觉催人入眠,背面满是她们的事,不先歇足了,精力怎够。
绿萼自来不有人夸,红着脸不说话,两只手抓着衣摆,良姜也晓得她这性子了,让她帮手描个花腔子:“姐姐们不得空,你看看我这上头能描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