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经了几次,也就没人笑她了,这事儿□□燕繁杏晓得了,繁杏嘴快,叶氏性子淡,若不找些话说,她坐在房中一日就是埋头看书,摆了棋盘打棋谱,一局摆了十来年都没摆完。
就是绿萼也不识字,姚夫子不准她识字,秀才的女儿目不识丁,见着石桂拿这个,睨了眼儿看了好一回,才细声细气的问她:“这是个甚?”
几个丫头本来最瞧不上绿萼的,看她露了这么一手工夫,拿起来看了啧啧出声:“你另有这么一手呢,这一个做好了倒能献上去了。”
“你如果然识得,也能挂个幡子替人写信了。”良姜凑上去拿起来看:“这一笔笔划的苍蝇似的,难为你能下笔。”
便只为了这个?石桂将信将疑,也不再问,从速烫了脚儿缩到被子里,这几日听惯了松风,倒感觉催人入眠,背面满是她们的事,不先歇足了,精力怎够。
宋老真人要念一夜的经,殿里殿外都点着灯,石桂几个就只顾着摆神棚边和大道上的,她把夹袄穿在时,外头套上新衣,夜里光听风声就冷得冻人骨头,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带上山来的两袋子糖给了小羽士,还是良姜几个想体例,把点心压实了,一块块包着带在身上。
瞥见姚夫子的画就想起本身是会画画的,看着太上感到篇,内里一大半的字,她都是熟谙的。
甘氏面皮一扯,跟着又咯咯笑起来,赞得一声:“是是,老太太说的有理,银凤,采头也不能叫老太太一个得了去,我们也散些钱。”
这么说着也对,有这工夫还不如画花腔子,一个个就都散开去,石桂松一口气,恨不得一天里头就把这纸上的字都钞缮下来,她记得这字,她本来是写过的。
上山来时也带了些针头线脑的,石桂由着她们笑,别个看她当了真,公然分线裁布,还问了春燕讨了一支眉笔来。
几个丫头返来数一数,手气好的抓着五六个,手背些的也有三个,只绿萼怯懦不管去翻那荷包袋儿,石桂得了五个,分了她两个大子,大师都算得了彩头。
石桂好轻易想了个能正大光亮学写字的由头,再不肯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别个问她,她只是笑,偶然还把一把线递到人手里,叫她们帮着分线。
石桂没笑,道观里头说的满是道号,他只怕连本身的姓名都不记得了,姓名不记得了,故乡就更不记得了。
石桂也不睬她,心口怦怦跳个不断,捏着笔写下太上感到篇第一个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别个丫头看不明白,绿萼却悄悄咬了唇,她不识字,可家里一年比一年穷,到用不起服侍笔墨的书僮的,书房就是她打扫的,砚墨裁纸洗笔,姚夫子再叹也不肯自个儿沾手,横平竖直,这一笔笔的,倒跟熟谙字普通,写得又快又好。
夜里也在做道场,圈神棚,一刻不竭的念佛添灯油,添油换灯这一面,几个丫头就练了好久,不洒了灯油不熄了灯芯,嬷嬷们千叮万嘱,一个都不能碰掉,如果灭了兆头不好。
丫头们藏花藏珠子不是奇事,藏一张朱砂写的黄纸倒是奇事了,一个屋子住着瞒不过人去,不如摊开来讲,石桂说是积功德的,还叫人当作痴话,良姜同她好,倒是半懂不懂的,绿萼却有事理:“我爹说了,字纸有神呢。”
她既没学过绣,也没习过字,她说要绣经,丫头们哧哧笑一回,还不住问她:“布裁了未曾?笔削了没有?再看看那线,分好了没有。”一面说一面笑。
“我叫石桂。”想了想又道:“桂花的桂。”
石桂忘了很多事,再从一个小婴儿长起来,学了新的就忘了旧的,可她记得她曾经另有过别的一种糊口,看到甚么就能想起一些来。